Skip to main content
Grassroots Chinese History Archive
  • About
    • Terms of Use
    • User Guide
    • Subjects
  • Introductions
    • Introduction to the Chen Xiuliang and Sha Wenhan Family Collection
    • Introduction to Tianjin Mass Organization Publications
  • Browse Items
    • Advanced Search
  • Browse Collections
  • Browse Exhibits
  • 中文
  • English

Chen Xiuliang and Sha Wenhan Family Collection 陈修良沙文汉家庭档案

沙文汉之死

Title

沙文汉之死

Subject

Revolutionary history, Rehabilitation and case settlement

Description

Death of Sha Wenhan

Creator

陈修良

Date

1996

Format

pdf

Language

zh

Coverage

Zhejiang, Hangzhou

Text

*27盘

沙文汉之死


接下来我要讲的问题是沙文汉死亡的事情,这应当是第27盘磁带了。
反右派以后我到农村去,我要谈我回杭州以后到他逝世(三年多的)这段时期中他的生活情况。
沙文汉是1964年1月2日死的。我走了以后他很苦,我可以说他死的太早了,死的时候只有55周岁,象现在这种条件他不会死,这里面直接原因当然同反右斗争有关系,住在小屋子里面很苦的,人民公社化以后物质上面也很苦,他发生浮肿病,脚跟都肿起来了。当时生活负担重,我侄女儿的孩子、二嫂一家经济上依靠他,我的女儿在读大学也要负担的。他从行政六级降到十二级,拿一百六十块钱,但由于人口多负担重,可以说他是很穷的。营养不良再加上精神忧郁,是很难过的。
他的工作关系挂钩在省政协,毛主席讲右派分子可以参加政协,他能够去的地方就是到政协开会,医院里看病,其它没有地方可去的。到杭州以后我稍为知道了一点情况:民主党派里有的人对人民公社也有看法,但是浙江有一点问题同其它地方不同,党内高级领导没有人是右倾机会主义的,没有人反对人民公社和三面红旗 ,不会出来彭德怀式的意见。所以毛主席对浙江很满意,完全是按照他的指示办事,不会犯右倾机会主义错误,下面的人可能有,但上面的人我看是没有。
在杭州大学我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反对人民公社。沙文汉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他成为右派,因此拼命在读马列主义想寻找依据,特别是列宁的著作他看得很多,看来看去认为自己讲的道理(党政分开、党内民主)都没有错。列宁也很强调政权问题。沙文汉说党领导群众需要依靠政府作为桥樑,假使党没有这个桥樑怎么联系广大群众?党政要分开,政府机关的职能要健全,不要成空架子,这样才能反映群众的情况,有问题替他们解决,老百姓也不会来找共产党。对于他们只有政府出面才能解决,提出要加强政府机构,是为了解决问题,强化同群众联系,这样做怎么会是反对无产阶级专政?无产阶级专政是否就必须以党的名义直接领导一切呢?党政不分的表现就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一切由党直接领导,这是饶漱石以前讲的,沙文汉不同意这个观点。所以他要找理论来解决。
再一个就是研究党的民主的问题,他认为党内民主是很重要的问题,现在民主集中制没有实行,我就提了这样一个意见,难道无产阶级专政下党内不要民主的吗?为什么讲是反党呢?这两个问题他思想不通,所以他心里很难过。
他患有肺气肿,怕冷,冬天每年都需要有火炉,但成右派以后就没有了。还有一样是要吸氧气,他本来有一钢瓶筒氧气放在床边不时需要吸氧,搬到新的地方去以后也没有了。这两样东西没有以后,大大加速了他的死亡 。
1963年12月底最冷的时候开省政协会议,人家打招呼叫他住到会议附近旅馆暖和一点,不要住家里。他这个人是非常注意影响的,他同我讲,右派分子住在旅馆里人家会有意见。我还是住在家里吧。于是他这么每天冒着寒风来来去去,会场内外温差很大,很快就得感冒转肺炎,引起心肺衰竭,一个礼拜就死了。他这个人是很顾大局的,他说我怕影响不好,群众有意见右派分子敌人怎么可以住在旅馆里,政协到是要他去住的,他不去,他自己也不好。肺气肿实质上是最怕受冷,又没有氧。其实他不应当这么早就死。
我就谈他最后这几年的生活,从57年以后到逝世有六、七年光景。沙文汉因为住的地方很小了,有五个人住在那里很挤的。他后来病得很厉害,洗澡也不能洗,肺气肿很严重,气透不过来十分痛苦。我在杭州大学内住了两年不好回来,直到65年才能回家。他在家没有与谁可以谈论问题,1959年就同我讲过他无聊得很,就想研究一些问题。他很想研究党的历史,但研究当代史比较困难,因为右派身份要去找文件材料人家不会给他,很不方便。
于是决定研究古代史,并从研究奴隶社会搞起。当时主流观点是郭沫若,他认为中国没有奴隶社会的。他决定研究中国究竟有没有奴隶制度这个问题。沙文汉认为中国存在过奴隶社会,他要研究奴隶社会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什么时候结束,奴隶制社会是实行怎么样的制度 。但这种研究需要依靠大量的出土文物、甲骨文等材料 。他有一个有利条件,就是他的大哥沙孟海是位考古专家,博物馆馆长,考古知识丰富,有关书也多。他借来很多书,有许多书那文字很难懂的,普通人看不懂的,只有专家知道是什么意思,在沙孟海的协助下,他决定研究这个题目。
经过几次修订易稿, 1963年的6月底以前写好了,他非常高兴,自己抄写出来,约有十来万字,他把论文抄好了后7月1日亲自送到统战部,作为献给党的生日的纪念。这个是很珍贵的,他的手稿我有,到八十年代我请上海社科院出版了,题目《中国奴隶制的探讨》的一本小册子。
他说:中国历史上这个有争议的问题我把它解决了,也是一个贡献。这本书是相当重要的,研究古代史的人都要看看 ,也是他最后留下来的心血结晶。 沙文汉学习修正主义问题也很努力 ,虽不能发言也听人家的讲话。有许多问题他不能理解,人民公社不能搞得饭也没有吃,为什么要批彭德怀?他想不通,说是右倾机会主义,他也不同意,认为这事可以争论,但他不好讲。有的民主党派人士就有反映,也变成右倾机会主义 。党内的斗争后来扩大化,很多被戴上右倾机会主义帽子,所以在他这种情况下是不能讲的。他最担心我心直口快乱讲,我听了他的话也没有讲。 这说明我们的民主实在是太差,我真正体会到没有民主是不行的。
沙文汉住在宝石新村地方,他的行动是不能自由的, 我家对面楼下房子搬进来的是省委派来的干部,专门来监视他的。那时我们家里有什么人来往 ,他都要来调查,通过二嫂问你们家什么人来了,所以沙文汉也根本没有地方好去走。出去后牵连人家,走动最多的就是他的大哥,因为大哥他可以借口来看二嫂一家。自己的亲戚也一概不来往,这种情况叫软禁,当罪犯来对待的。这种事情想起来很不愉快。他没有什么大的罪名,为什么要把他软禁起来呢?有不同的意见可以争论,这个我觉得是最心痛的事情。
我的女儿57年在学校表态要同父母划清界线的,这也是强迫的。后来当她了解了情况以后,也没有什么叛变事情,也比较谅解,当时人还小不理解。1962年暑假她到杭州看过沙文汉,女儿来看他,使他很高兴。但是那年的冬天沙文汉得了一次大叶性肺炎,对健康损伤很大。到了63年冬天开政协会议再次得病毒性感冒,我赶快把他送到浙江医院已经来不及了,缺氧昏迷了。我去陪着,他话讲不出来,最严重的就是痰吐不出来,那个时候也没有气管切开把吸痰出来,所以没抢救过来。前后大概一个礼拜。这个时候我女儿刚毕业分配到东北的吉林化工研究院 ,我打电报叫她赶回来,还有沙文汉的弟弟史永也从北京赶来,总算见到最后一面。
病危通知出来以后,省委向中央请示提出给他摘帽子 ,大概周总理批示了,十二月底摘的帽子, 三十一日那天统战部副部长来同他讲,他说你摘帽子了,他还听得懂,说:"谢谢"。这是他最后的话,当时脑子清爽,但以后话讲不出来了。1963年12月31日 浙江日报登出沙文汉右派摘帽消息,1964年1月2日就发出他的逝世讣告。
哈文汉逝世以后我摸出他口袋里还有一封信,这封信是写给江华的,信里写的是说明一件事:因为他的罪名中有一条是所谓介绍反革命分子到机关工作,其实根本没有这事由。有一个被介绍的人(注:徐济元),解放初是华东工业部(注:孙冶方)介绍过来要求浙江协助安排工作,沙文汉并不认识。(注:后来被派到浙江大学教俄语。肃反运动中因发现徐与蒋经国有过关系),在浙大当作反革命被捕。57年反右中陈伟达以此事作为沙文汉包庇反革命的例子揭发。沙文汉给省委写信,是要说清楚此事,这件事我印象很深。
沙文汉死了,是桩很遗憾的事,中国共产党许多历史上的事他没有还写出来。他长期在上海工作,秘密时期有许多工作我也不大清楚,他领导上海文化界工作从36年开始到46年为止,很久了。现在写文化史有许多写不清楚,因为他没有交代清楚什么人是什么关系,我看现在讲的一些历史都不大对头的 ,像(XXX?)是最后一个文委书记,这已经是很晚了,当时他小,许多都不知道的,其他老的都已死了。但我没有管过文委工作,不大清楚, 现在要编文化史就比较困难,尤其是很多党内的问题,引起争论问题都不清楚。幸亏沙文汉留下一点点关于文委的情况,后来我把他交出去在党史发表了。其中
有江苏省委成立的时候的一个名单,文委书记是孙治方,还有于伶、梅益这些人都参加的,省委建立时候有些什么人上面都写着,他就留下这么一个东西。但他的关系很多,还没有写出来,后来留下需要他证明的人也不少。因为反右后他全力以赴在搞古代史。我后来也很后悔,要是他当时全力以赴写地下党历史,这个就很珍贵。到文化大革命时我才恍然大悟这是个失误,没有预见带会这么快逝世 ,那个时候他样样知道,我对此感到真遗憾。 现在看到他们在写上海文化史还写不清楚,我一直觉得遗憾。
姜沛南是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他研究沙文汉的历史和上海文化界的历史 。我打电话叫他来,他写过沙文汉的一本传记,登在《中共党史人物传》三十四卷 , 沙文汉传记就是姜沛南写的。这是沙文汉改正以后写的,还比较详细。沙文汉自己也写了一些自传,但是党内的关系写得不是很具体,历史这东西很复杂,你领导什么具体工作,当时发生什么问题都没有仔细写出来,我觉得很可惜。六十年代文化大革命中张春桥派人把我抓住一定要我交代(注:30年代上海文化界的事),他以为我知道他追问我江青的什么事情,我说我不知道,地下工作也不可能知道的。
沙文汉死后因为算是帽子摘掉,就可以开追悼会,在行杭州举行。读悼词的人是个民主党派人士(注:吴山民), 悼词是写得不好的,称沙文汉犯了右倾错误做右派,当时一定要这样写。我也管不了你要写你写。把他埋葬在杭州南山公墓。 墓碑又成问题了,说墓碑上就写"沙文汉之墓",要他大哥沙孟汉来写 ,他大哥不同意,一定要加同志两个字成为"沙文汉同志之墓"才写。省委说同志两个字不好称,即使摘帽子以后也不可以的,沙孟海就坚持不写,最后上面让步,墓碑上就写 "沙文汉同志之墓"。 但是到文化大革命此碑又被砸掉,说右派分子怎么可称同志!直到文化大革命以后沙孟汉重新又写,现在墓碑是第二次写的"沙文汉同志之墓",现在还在南山公墓里(注:1998年5月经家属要求,已从杭州南山公墓迁出至家乡鄞州东钱湖沙孟海书学院万柳园)。 他的骨灰是由他女儿捧着送往墓地,是这样一副情况,很悲惨。想想很难过。这个事情当时我还不敢告诉我母亲,因为怕她难过。后来我请假和女儿一起回上海看母亲,我有好多年没有看到她,我无论如何要去,见到母亲,她血压高我更不敢说,过了好几年我都没有告诉她,她问起来,我只说沙文汉蛮好,不过身体不大好。她很久也不知道沙文汉已经死了。
沙文汉逝世前我女婿也看到了,是六二年北大化学系毕业,我女儿六三年毕业,比她高一届,在上海化工研究院当技术员。1965年1月他们结婚了, 我回到上海想参加他们的结婚。但是化工研究院的同学和同事中有人提出:我是个右派分子不好来参加,这使我很伤心,在家里聚会连自己女儿结婚都不可以参加的。那天我只好到上海另外一个右派分子朋友去坐着,这很伤心,对我印象非常深刻,我讲这个事说明当时反右斗争的严重性。
我的女儿是个党员,她62年入党,这个问题很复杂,当时北京市委有个通知,右派分子子女能不能入党,北大党委书记是陆平,后来也打成修正主义了,北大党委根据她的表现同意入党,这也是较很少有的,双亲都是全国闻名的右派,不多的 。后来文化大革命中又被否定,说她是"北大的修正主义苗子"
女儿结婚以后还是回东北吉林去,女婿在上海,家里面五花八门,我在杭州、母亲在上海,幸得我这个女婿好,我的女婿出身也好,没有人找麻烦。在上海照顾我的的母亲,把我母亲保护下来,上海家里也没有被抄家 。 文化大革命中上海家中比较安全。我女儿1963年毕业,到1974年才回上海,九年一直在东北,她是化学系的同位素专业毕业,同位素是原子弹工业要用的技术, 女婿在上海化工研究院也是搞这种工作的。当时北大毕业以后 因为 赫鲁晓夫把苏联专家撤回去了,全国专门人才不多, 把他们调去搞这个东西,我女婿在上海也是搞这工作。
不久后在文化大革命中我女儿在吉林挨批斗,右派分子子女怎么好搞军工。这倒也好,把她调工作到吉林化肥厂,种田用的肥料,军工不好搞了。女儿在文化大革命中遇到很多问题 ,这以后再讲 ,她是七四年调回上海的。在沙文汉死的时候总算见到最后一面,父亲很喜欢这个女儿,他紧紧拉着女儿的手不放开,心里是明白的,话他讲不了。他也没有同我讲什么话,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我
下次我要讲文化大革命了。
沙文汉死了以后,有一段时期他们没有给我工作。日语班也已经介散了,我非常之苦,工作没有了,沙文汉也死了,我一个人非常孤独。更没有一个人来同我谈话,我当时怀疑我将来会失去讲话的能力 成哑巴了。我在家里非常孤独,每天坚持上班,监视劳动,坐冷板凳也要去。 我只有埋头读书,还有去打扫卫生两件事 ,有劳动,有学习。那时候我以为还会开办日语,所以努力去学日语,我去把杭大的日语书都看了,日语书很少,它有一些十九世纪老的一些文学什么的书籍,我就读这种书 。这些文学作品都很好的, 读到后来我发现有意思,了解到日本的资本主义是怎么发展的,他们的生活是怎样变化的 ,有很多同中国差不多。很感兴趣,读小说也是在读历史。它这个资本主义的发展也是从农村里到城市的,城市里发展也是向农村里要劳动力,农村里穷得很就向城市里发展 。

Collection

Chen Xiuliang and Sha Wenhan Family Collection 陈修良沙文汉家庭档案

Tags

修正主义, 党政分工, 反右派斗争, 口述历史, 摘帽, 政协, 民主选改, 沙文汉

Citation

陈修良, "沙文汉之死" (Death of Sha Wenhan), 1996, Chen Xiuliang and Sha Wenhan Family Collection 陈修良沙文汉家庭档案, Grassroots Chinese History Archive, https://grassrootschinesehistory.ca/items/show/1494
  • ← Previous Item
  • Next Item →
  • About
    • Terms of Use
    • User Guide
    • Subjects
  • Introductions
    • Introduction to the Chen Xiuliang and Sha Wenhan Family Collection
    • Introduction to Tianjin Mass Organization Publications
  • Browse Items
    • Advanced Search
  • Browse Collections
  • Browse Exhibi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