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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
苏联问题的思考 续
Subject
Ideology and its implementation
Description
Recalling History and Reflections on the Problems of the Soviet Union Continued
Creator
陈修良
Date
1996
Format
pdf
Language
zh
Coverage
Soviet Union, Russia, Romania
Text Item Type Metadata
Text
*38盘
苏联问题的思考 续
俄国这样一个落后的国家，到了十月革命的时候列宁宣布：" 十月革命就是无产阶级革命。"许多老布尔什维克说它还是资产阶级革命。列宁说你们这些人都落后了，都要放到博物馆里去了！其实这些老布尔什维克还是对的。后来俄国党因此分裂（孟什维克，布尔什维克），这我看列宁不见得是对的，他说这个革命一定是无产阶级革命，临时政府政权是资产阶级政权，我打倒它就是无产阶级革命。
当时的经济还非常落后。那时候工厂几乎全部没了，无产阶级也没了 ，工人有的去摆摊头，有的上前线了。留下来的都是农民。所以他讲穿军衣的士兵是农民，既然没有无产阶级他怎么弄出无产阶革命来呢？俄国的经济基础是一个个封建农奴制度并没有改变，地主照样掌握着土地，没有有点资本主义气息。 俄国的地主是庄园地主很厉害的，而且还是半农奴性质的。列宁很欣赏托尔斯泰的作品，到临死还要读托尔斯泰的书，因为托尔斯泰讲的都是农奴反抗地主，没有看见讲托尔斯泰写工人阶级斗争，工人阶级是没有的。你去看好了，很明显从他的作品写的都是贵族支持革命，农奴反抗地主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工人阶级对 资产阶级斗争行为。那么列宁怎么说一下子就变成社会主义革命，无产阶级革命呢？这是不对头的，而且所建立的政权是工农兵代表苏维埃，名字上面写个工，实际上工人是极少数，百分之几，主要是农民，士兵也是农民，这实质上同中国的农民政权差不多，武装农民起义，不是一样的吗？列宁一定要讲是无产阶级革命，就错了。以后就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把所有资产阶级都杀掉了，把富农当资产阶级，苏维唉政权发生危机。列宁也说新生的苏维埃政权非常危险 ，后来他改变做法实行新经济政策，不转变不行了。不久列宁逝世了，不然他还会变化。
苏联十月革命是不是就是像马克思所说的无产阶级革命？我看不是，列宁所建立起来的社会并非是社会主义社会，仍旧是在革地主的命，一上来就是宣布土地法，把土地收归国有。 就是把地主的土地都拿来过了，是否对？ 下一步应当怎么样，分土地给农民吗？分是分了，不过分得不多，马上就是集体农庄。农民始终没有得好处，更没有得到土地。所以俄国的资本主义根本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照马克思所说，资本主义发展主要是从农村里面开始的，这列宁也晓得，他说农民每时每刻都在发展资本主义。是谁在发展资本主义？是农民，从小生产开始，原始积累也是从土地开始，或者是从官僚资本开始。 英国革命他也是从农业里面开始的，然后慢慢资本积累搞工业了，发展纺织厂、羊毛工业等，圈地运动把羊都赶掉造工厂，后来是发明蒸汽机 ，工业革命开始到来 。俄国并没有这样的过程，十月革命一闷棍把土地全部没收，农民仍旧和农奴一样在集体农庄做奴隶。土地国有化以后，把农民锁在土地上，形成了新的奴隶制。所以到现在为止苏联粮食还没有赶上一九一三年水平。七十几年过去了仍旧缺粮没饭吃，要外国进口粮食。美国的农业人口现在是百分之二点几，养活美国人还有余，还要养活世界上的一些人，同俄国比比看，美国进步多了，成为唯一的超级大国，这个正是马克思讲的生产力发展的结果。我认为苏联的根本问题是马克思同列宁观点不同，结果列宁失败了，这并不是马克思主义的失败，社会主义是在资本主义这个胎里面发育起来的 。列宁则他相反，他说在资本主义最薄弱的环节可以爆发社会主义革命，那么就是俄国了，俄国是个半封建半资本主义这样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在这个国家里可以爆发社会主义革命，这个同马克思讲得不一样。结果怎么样呢，大家看到了。
马克思认为无产阶级革命胜利就是国家的消亡。但俄国革命不是这么一个情况，国家更大、更强了，苏联国家非但没有消亡，而是更强大了，到后来变成超级大国了。马克思生在十九世纪他没有看见，也不可能预言更多,不能责备他。列宁到二十世纪这样搞就不是一回事了。有许多人不同意列宁这个说法引起第二国际，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分裂。列宁就搞一个第三国际。最后失败的是第三国际，第二国际现在还存在并发展。这些问题很值得研究。
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问题，马克思同列宁也不一样，马克思说无产阶级专政，巴黎公社是榜样，提出政府成员要选举，可罢免，工资不能超过最高技术工人等观点，是公仆这样的性质。但列宁的苏联情况就不一样了，官员仍旧是指定不是选举的，党内指定谁就是谁，党内部也都是指定的。我看到的苏维埃代表是马林科夫，赫鲁晓夫都是指定的，什么地方选举过啊，没有的，向来都是如此。 关于无产阶级专政这个问题，在第二国际同第三国际争论是最激烈的，列宁活着时争论就很激烈的。列宁讲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之间没有 不可跳过去的，就这样跳过去了。但事实上没有跳过去，这条鸿沟很深很大，跳不过去。到现在还没有过渡到社会主义，现在俄国还在过渡了，但是在过渡到资本主义那儿去。你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呢？这个鸿沟就是存在，不可以轻易将两者合二为一，这不可以的。
托洛茨基提出"不断革命"理论，他讲两种革命可以同时一举而得，民主革命就可以过渡到无产阶级革命，这就是不断革命理论。列宁在十月革命以前就反对他这样讲法，到后来他们又一致了。十月革命时红军总司令就是托洛茨基。列宁的理论实质上到后来被托洛茨基取而代之，不断革命。二十年代陆定一问我什么是不断革命，我就回答不上来。我说是托洛斯基理论，他也没有讲出来。现在回想起来，大概他当时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有没有想这个问题我不清楚。（狭义的不断革命，还是广义的不断革命？）不断革命就是两种革命混在一道，民主革命可以过渡到社会主义革命。不断革命未见两者当中有条鸿沟，可以连续下去，就是无产阶级可以连续完成两种革命任务，一个是资产阶级革命，一个是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是一举可两得，这叫做不断革命，这在苏联革命胜利后也有争论，到1927年我去的时候还在争论，后来就采取互相残杀了事。这个很不好，人虽然杀掉了，但问题并没有解决。到现在为止不断革命是怎么回事也弄不清 。
我看这个理论列宁同马克思不一样，马克思只有在批判哥达纲领里面讲到过无产阶级专政，他说可能到无产阶级革命胜利以后，资产阶级还要反抗，很可能会有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阶段，他也只是说"可能"。假使不反抗呢？资产阶级没有反抗余地呢，那是不是可以不要无产阶级专政 ？（例如中国用）"赎卖"政策收回来，还有没有无产阶级专政？六十年代那个政治经济教科书就有这个问题。当时我就提出这个问题，中国资产阶级已经被"赎买"了，消灭了，是不是还有无产阶级专政？他们认为还要无产阶级专政，专政对象是什么人呢？就在党内、这是荒唐的，专政对象是共产党内部 ，共产党本身是无产阶级先锋队怎么又变成了资产阶级的呢？说是思想上还有资产阶级。但是阶级同思想是不一样的，资本同人的思想是不一样的，这些问题搞不清楚就后果严重。
苏联是无产阶级专政政权还是什么政权，假使是无产阶级专政，如前述与马克思说就不同。事实上苏联这一套无产阶级专政有他的特色，就是一党专政，一言堂，一个领袖、一个党这样的东西，这就叫无产阶级专政吗？！到现在是也没有人叫它是什么东西。这个从表面上看，资产阶级认为苏联是同希特勒一样的法西斯专政。看他们那样杀人，横行霸道同希特勒相差无几。十月革命时代的中央委员几乎全部杀光，只有留斯大林一个人，这怎么解释呢？这是无产阶级专政啊？这是历史上非常奇怪的现象，现在也没有科学的定义，这是什么东西？
还有这个社会也很奇怪，这个社会算社会主义社会吗？不是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吗？ 为什么失败呢？新的资产阶级政治家认为是马克思主义的失败。我不同意这个意见。马克思没有这样讲过，这是苏联列宁同斯大林的做法，列宁同斯大林也不完全相同，到后来勃列日涅夫，赫鲁晓夫一直到戈尔巴乔夫都不一样，他们也在演变中。整个苏维埃政权全过程到1991年垮掉为止，一直是有变的，这个庞大的超级大国为什么垮得这样快？若是真正社会主义我想不会这么快瓦解，肯定不是社会主义，叫做什么东西很难讲。这些都是要研究的问题，现在也用不到去下结论。
研究苏联垮台原因，我认为这不能简单说是马克思主义不对，马克思同列宁是两码事，时代不同。列宁讲帝国主义论，认为帝国主义是垂死阶段的资本主义，事实上不是这样，并没有垂死，又经过了一百年还也很有生气 ，劲头还蛮大的还在发展，根本不是垂死挣扎。
列宁还说现在是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也不是这样的事，现在是全世界争着走资本主义道路，不是走社会主义道路，走的道路很明显，都是想到市场经济去，市场经济全球化了，都要同国际市场挂钩了，有点快点，有的慢点。现在发达工业国家只有七、八个，其它的都是落后的发展中国家，发展中国家就是资本主义不发达的国家，象非洲有许多国家经济很落后的，资本主义有是有的，但不象美国、日本那么发展，它甚至里面还有奴隶制、封建制、样样都有 ，这个东西你怎么能叫他社会主义呢？争论的问题在这里，现在没有人讲，也不敢讲。至少在中国我是看是不敢讲。我现在这里乱弹琴还可以，正式对外我也没有办法讲。孔老夫子说这叫做"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对的，现在这个国家状况 叫啥名字也不晓得，道理要讲清楚就更难了，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是牛头不对马嘴。
所以苏联这个经验是很值得研究的，要总结，但是没有认真总结。前年五月份江泽民来看我，我就向他提出过这个问题。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对这种问题应当有个说法，这恐怕是我们党最重要的问题之一，现在姓社、姓资的问题也不许讨论，这怎么办呢？我认为现在应该突破这个问题，就是要讨论。
苏联失败的原因到后来是越来越隐蔽了，列宁到后来看到情况不对，要落后了，实行新经济政策，换言之就是市场经济，允许农民到市场里去出卖东西，允许资本主义有发展，富农经济，不要军事共产主义，实行粮食税，农民手里就有资产了，让他走下去那一定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列宁后来死了，没有再搞下去，布哈林坚持要走列宁这个路。一九二七年我到莫斯科去他还活着，作为共产国际主席，他就是这一套理论，说合作化太早，第一步集体化就是一九二八年开始的，没有拿出来以前，他们内部就争论，布哈林说不好马上搞集体化，现在应当让农民先富起来，就是讲了这个话，斯大林就说他要让富农一同进入社会主义。 斯大林时代有同列宁不一样。斯大林认为已经是社会主义了，你要让富农一起进入，就宣布布哈林为右派，而且把他杀掉了，道理也没有讲清楚，人先杀的掉很多。布哈林的文件我后来又重新看了，他的基本思想就是要实行列宁的新经济政策，让农民先富起来。斯大林同托洛茨基在这一点上是相同的，苏联没有内債，没有外债，唯一办法只有向农民要钱，农民就是资产阶级，所以把农民压榨得一塌糊塗，不让他们富起来。富农被消灭了，农民都变集体农庄庄员了。富农打倒，财产没收，人被杀或流放，那情况是很惨的。后果造成农产生产不发展，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这是集体化的失败。斯大林的第二个五年计划就在搞这个问题，导致联共党内分裂，出现所谓左派、右派、托派 ，也反映到我们莫斯科中山大学里面，谁不赞成这个政策的就是右派、托派 。中国学生根本没有与左派、右派 同联共没有关系的（也被卷了进去）。我认为苏联一开始对什么叫社会主义，什么叫无产阶级专政这种基本问题就没有搞清。列宁死了以后斯大林更加夸大（更偏离马克思主义）。
苏联是社会主义阵营领导，这两个基本问题被扩大到其他民族和国家。民族革命是个什么问题也有争论，到第三国际时认为民族革命属于无产阶级革命的一部分，挂起钩来了，民族革命胜利也就是无产阶级专政了，所以非洲国家的革命也就是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象布尔布特，也可以做无产阶级共产党领导人，也是无产阶级革命一部分。所以这个问题到现在没有搞清楚，每个国家的情况都不一样，需要具体分析。
苏联的解体也反映出大量民族的矛盾，苏联这个加盟共和国内部也非常不一致。比如乌兹别克我去看过，是个非常落后的农业国家，它也说是社会主义了，没有工业基础，是种棉花的，怎么能是社会主义？ 又如车臣共和国，落后得连文字都没有的，也是社会主义，必须和苏联在一起。现在车臣和其它的少数民族共和国都相继独立了。搞独联体也联不起来了。
刚才所谈关于革命性质还没有搞清楚，政权的性质也搞不清楚，这是很重大的问题，影响到国内的团结、民族问题，国内经济问题，各方面都摆不平，农业不发展，工业只搞重工业，到现在还是百分之八十是重工业，怎么搞市场经济？ 苏联垮台，经济原因很有关系，工人、农民的生活始终没有很好改善，十月革命以后生活很苦，还以为暂时的，但后来一直苦，生产力长期落后，样样物品要排队，靠供给制，这个同马克思讲的就很不一样。社会主义首先应当是物质非常丰富，所以不是一般的抽象理论问题，值得研究。
苏联后来是更加变质了，其实行的方针政策更加是同社会主义不相容的，苏联对外政策是霸权主义侵略性的，它为什么搞重工业，就是对外侵略的需要。 苏联对中国的态度就是不平等的，以老大哥自居，全世界都要听他的，怎么是马克思主义呢？所以后来众叛亲离，孤立了。社会主义阵营不团结，象南斯拉夫很早就要出去，罗马尼亚也对他有意见，阿尔巴尼亚也和他不团结，社会主义阵营里分裂了。尤其是后来经过匈牙利，捷克事件，影响非常不好的，怎么可以派军队到匈牙利把人家总理枪毙呢？这是任何一个资本主义国家也办不到的。美国人想把萨达姆抓来枪毙是不可能的，而苏联这样做了。
苏联少数民族问题没有弄好有很重要的原因是国内经济搞不好，一个最严重的问题是对无产阶级专政问题的曲解。苏联的无产阶级专政是一种非常恐怖的政策，十月革命胜利是以红色恐怖走出来的，这方面情况在国外的记录是很多的，屠杀的很厉害，谁讲错一句话就要杀头。到斯大林时代更不得了，大清洗，把中央委员都杀光，到18次大会为止差不多都杀完了，19次大会是马林科夫 ，稍微好一点。共产党内部的问题也没有解决，这是一个致命伤，
苏联崩溃第三个要讲到党的问题，苏联共产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党很难讲，按照他的成份看是以农民为主体。农民进工业学校去读过书 ，到工厂里做点工，就变成工人了。从工人速成学校毕业就变成工人阶级了。赫鲁晓夫做过矿工 ，但他实质上也是农民，因为俄国是农业国，到处都是农民。戈尔巴乔夫，叶利钦从他们爷爷一代都是农民，戈尔巴乔夫的爷爷是富农，被枪毙的。你去查他的根源就是不成熟的社会主义，只好以农民来代替工人。农民与工人阶级完全不一样，思想意识不一样，不是大公无私的工人阶级的精神状态。苏联的党很奇怪，我也曾算个联共党员，党内民主集中制是个空话，只有集中没有民主，斯大林讲的话你不好反对，要绝对服从，全党服从中央一个人，那个人如果犯错误了你怎么办？这很危险，苏联的党员只读斯大林全集那么几种东西，到后来样样只要听命令。刻板的计划经济永远不会变，连价格也不变动的。人的思想当然是僵化的，共产党员很少有人考虑政治问题，只要听从命令好了，你假使有新的意见出来麻烦了，明天又是什么派，弄得不好抓起来杀头，但他们已经习惯了，从一生出来就没有必要独立思考，谁能听话就是好。
苏联的腐化程度也相当严重，对外不讲，但你去考察，就发现，上层相当腐败，领导干部有两三个别墅不稀奇，象勃列日夫汽车就有几十部了，世界上最新式的汽车都有。还有她们男女关系也是一塌糊涂，不叫小老婆，叫情妇，列宁 在世的时候社会上提倡"杯水主义"，即认为男女之间关系就象喝杯水，很不严肃。我在苏联看到这个东西最反对，女子一个人是不敢出去的，要随一群人去 。苏联人很普通，马路上有凳子，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就糟了，会有人来同你搭讪。 社会的道德教育没有的，这个党只强调纪律，不注重发挥思想的自由性和独立思考能力。
教育制度从小到大也这么一套，不知道世界上发生的事，资本主义是什么也很抽象的，一旦看到资本主义世界就很奇怪，你们怎么有这么多房子，我们怎么一辈子只一套房子，再要一套是很难的，不能想象。按照马克思、列宁讲的党应该是要有很高的觉悟，但绝非如此 ，只要谁能听话就行。党内组织生活枯燥无味，特点是斗，今朝斗托派，明朝斗右派，斗来斗去，当时我和陆定一都看到和碰到了，中国共产党员也都遭到这种命运。有的人死掉了，有的人流放了，这样的执政党是很危险的。
照理论上讲共产党应当是很团结的，要有坚定的信仰，丢了马克思主义不行。 我认为和尚也要念经，没有经不行。苏联布尔什维克党早期不是这个样，十月革命以后，尤其是到了斯大林的情况不一样了，这个党组织是很严密的，但根本不允许你有不同的意见，这是苏联的致命伤，许多问题大家讨论研究也不会犯严重的错误。列宁讲过一个政党没有批评自我批评，无产阶级政党要变为资产阶级政党，他说批评与自我批判是资产阶级政党同无产阶级政党的分水岭，这话讲得很好啊，但是我看到的情况是没有这个分水岭的，批评当然有，只有上面批评下面，下面批评上面是没有的。自我批评就更差了，从没有看见领导干部有自我批评，斯大林犯了那么多错误他也没有自我批评。
一九二九年大饥荒，就是搞集体农庄产生的后果，斯大林叫人写了一篇文章《胜利冲昏头脑》，他说没有饭吃，都是你下面的人头脑冲昏了，太快了。这怎么是下面的事情呢？明明是你斯大林急于求成叫农民集体化了。于是农民就把羊、猪、鸡什么的统统杀光，粮食也不种了来对付你，结果大家没有饭吃了，最后是批评下面的人冲昏头脑，这问题对我印象非常深刻。列宁讲这是分水岭，我看到了这分水岭，还不是资产阶级政党，而是变成封建专制独裁了。苏联的党垮掉了，但他垮掉的不是无产阶级政党。
戈尔巴乔夫新思维里面有一点很重要，就是要讲民主，所以很多人拥护他。这反映苏联党内非常不民主，他提出要民主，反对过去老传统的一套。现在叶利钦能得胜也是靠这套民主，总统也选举了，所以人家拥护他 。一个政党旗帜不好丢掉，但苏联过去这个民主没有了，民主与自由都没有了，这个不适合于俄国的情况，俄国十九世纪时代，人民就已非常要求民主与自由 ，到了十月革命以后取消了，所以人民就不拥护布尔什维克党，这个党完全脱离群众，这个党是什么性质也很难讲，现在共产党这个牌子并不香，也不选举你，只有老工人还拥护 ，现在的人不相信共产党，共产党的失败不是偶然的，一谈到过去，人家就害怕。苏联党的统治变成恐怖政策的代名词，尤其是对党内的屠杀，共产党内部也互相残杀，你怎么去领导人家呢？只有一个斯大林好相信，由他做主，而他经常犯错误，没有一个约束，没有制约的力量，所以他只有腐败，越来越腐败。
比如进攻捷克这个事情完全是错的，这是勃列日涅夫一个人的主意，下面什么人好反对他？这桩事情是非常严重的，从此以后苏联在国际上没有威信了，铁托被国际情报局开除，是斯大林搞的，后来到勃列日涅夫 到七十年代还同中国打仗了，珍宝岛事件。毛泽东反对，与苏联不能再合作下去了，这我完全拥护，但觉悟太迟了，老早应当觉悟。他独裁就要犯错误，民主集中制 没有解决 ，这个经验教训要总结。
民主集中制不理解怎么执行，要具体不是抽象的，应当有规定，什么时应民主，什么应集中，这有个辩证观点，不好只顾一头，只讲民主，就像中国文化大革命一样这不行，专门搞集中也不行，两者非常辩证的，这个意见对，但执行起来我们都没有做到。党的组织原则不成立不行。
第四个问题我就要讲到理论问题、思想问题，一个党，一个国家，总有一个信仰，苏联过去是相信马克思主义，后来是列宁主义。当我去看的时候已经是斯大林时代了，马克思主义越来越淡薄，1950年去再一看马克思主义破产了，我说马克思主义（在苏联）并没有执行过，谁去执行过马克思主义？我们刚去的时候讲马克思主义，教科书上也讲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什么的，后来越来越不行。辩证法也改变 ，三个原则变成四个原则了。我讲仍旧三条，斯大林的那个四条不通。马克思主义还要不要，是不是过时了？中国现在还存在这个问题，还没有学习过，怎么知道已经过时？我说还是要深入探讨，现在许多东西还是需要马克思主义，坐标是什么需要弄清楚，苏联也是这个问题，起初是讲马克思主义，列宁讲了很多，我看他的书上也讲巴黎公社三条，到后来就没有了。到后来最初也讲列宁主义，后来也淡薄了，民主集中，批评与自我批评都没有了，列宁再三讲领袖是要有监督的，建立工农检察院什么的，后来也没有了，领袖成为独立王国 列宁主义也不要了。到赫鲁晓夫更不谈了，他没有理论。
我觉得理论这个东西还是要有的。伊拉克，伊朗相信伊斯兰教，他还有真主这样一套东西，可兰经。美国人相信基督教，没有基督教他就不行，也有他的道理，佛教国家一日到夜念经，经文也有一定道理。我们新的经叫做马克思主义，现在这个经不念了怎么办？ 我这和尚念得不太好，但念还是念的，现在许多和尚可以完全不念，怎么办？苏联失败，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现在失败是讲马克思主义失败了，马克思实际上动也没有动过，现在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主义讲不清。
苏联到后来，我看是有点象希特勒主义 ，乱杀人了，与党卫军差不多，与集中营也没啥不同。斯大林时期已经是这个样子 ，希特勒上台辰光喊万岁，拳头伸伸的样子 。那斯大林也是这个样子，乌拉、乌拉（万岁）地喊。这 表面看起来也很象希特勒。苏联垮台是心脏出毛病，党的核心变了，无产阶级专政搞不清爽，社会主义搞不清爽，我看这思想原则问题要弄清爽，
苏联一垮我就想到我们自己的国家，有许多东西接线不清，现在江泽民讲说要划清界线，也对的，但怎么划就不晓得，也没有看见他的原文，怎么划法，有反马克思主义怎么划？这是大问题，因为大家没有读过马克思主义，也不晓得真的马克思主义是什么 ，假的马克思主义是什么 ，我觉得要具体分析，马克思是怎么讲，列宁是怎么讲，不同说法分清是非。对于社会主义马克思和列宁说法不一样，与后来的苏联实际也不一样， 这是全世界共产主义的问题，共同问题，我们应当化点力气来搞。
我讲这些问题人家不要听，我提出这些问题人家感到头痛，你老太太好休息休息了，我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当然还是有良心的，我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我菲讲不可，苏联垮台后这两年我都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就一直在想这些问题。 在电视里看到苏联垮掉，尤其看到罗马尼亚垮掉，齐奥塞斯库很专制了，被人家一下子就抓起来，电视看到这个地方就停止了，实际上抓起来后来就枪毙了，抓他的人也共产党员，不是外面的人。为什么搞到这个样子，没人去救他，这是什么道理？霍查，阿尔巴尼亚过去说是欧洲的一盏明灯，也没了，熄灭了，现在霍查的夫人在坐牢，判徒刑七年，总有道理的，但也不晓得社么原因。 阿尔巴尼亚是穷得一塌糊涂的国家，为什么这样穷，这经验谁来总结呢。现在这些人我看没有这个能力，他又不是马克思主义者，我们那些自称马克思主义者的，就应当用马克思主义观点来看这些问题，现在江泽民说要讲政治，就是要用马克思主义讲政治，我拥护，真的把马克思主义用上去，我看好多问题都能够解决，
马克思有许多问题讲得很清楚的。这些书读起来很有味道，很多问题他都有答复的。他预见到了很多问题，思想家到底不同。我们把他的东西拿到现在来试验试验，证实一下也未尝不可。不对，我就修正，发展它，错的我就把他改正了，不是要对什么人绝对服从。教条主义和修正主义也要有区别，错的必须要修正。我看修正主义这个名词也不妥当。我老早是修正主义了，因为我觉得不对的理论还是要改。他们就说我是修正主义，我宁愿做这种修正主义，就是不能根据你那种教条主义做下去，我认为这是不好含糊的。什么叫做修正主义，什么叫做教条主义，都要有界线，有道理。合符实际，就不叫教条，修正是修正错误的东西，这都要有区别。我们过去只提反修，这个也不对，或者专门只反教条，弄来弄去弄不出名堂。 正确的东西是越辩越清的，所以一定要民主，辩论就是民主。马克思说过我的学识是依靠辩论出来的，他说我如果不与人家辩论就不可能有现在这些思想，比一比他就很清楚。我们就是缺乏这种精神。
苏联问题的思考 续
俄国这样一个落后的国家，到了十月革命的时候列宁宣布：" 十月革命就是无产阶级革命。"许多老布尔什维克说它还是资产阶级革命。列宁说你们这些人都落后了，都要放到博物馆里去了！其实这些老布尔什维克还是对的。后来俄国党因此分裂（孟什维克，布尔什维克），这我看列宁不见得是对的，他说这个革命一定是无产阶级革命，临时政府政权是资产阶级政权，我打倒它就是无产阶级革命。
当时的经济还非常落后。那时候工厂几乎全部没了，无产阶级也没了 ，工人有的去摆摊头，有的上前线了。留下来的都是农民。所以他讲穿军衣的士兵是农民，既然没有无产阶级他怎么弄出无产阶革命来呢？俄国的经济基础是一个个封建农奴制度并没有改变，地主照样掌握着土地，没有有点资本主义气息。 俄国的地主是庄园地主很厉害的，而且还是半农奴性质的。列宁很欣赏托尔斯泰的作品，到临死还要读托尔斯泰的书，因为托尔斯泰讲的都是农奴反抗地主，没有看见讲托尔斯泰写工人阶级斗争，工人阶级是没有的。你去看好了，很明显从他的作品写的都是贵族支持革命，农奴反抗地主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工人阶级对 资产阶级斗争行为。那么列宁怎么说一下子就变成社会主义革命，无产阶级革命呢？这是不对头的，而且所建立的政权是工农兵代表苏维埃，名字上面写个工，实际上工人是极少数，百分之几，主要是农民，士兵也是农民，这实质上同中国的农民政权差不多，武装农民起义，不是一样的吗？列宁一定要讲是无产阶级革命，就错了。以后就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把所有资产阶级都杀掉了，把富农当资产阶级，苏维唉政权发生危机。列宁也说新生的苏维埃政权非常危险 ，后来他改变做法实行新经济政策，不转变不行了。不久列宁逝世了，不然他还会变化。
苏联十月革命是不是就是像马克思所说的无产阶级革命？我看不是，列宁所建立起来的社会并非是社会主义社会，仍旧是在革地主的命，一上来就是宣布土地法，把土地收归国有。 就是把地主的土地都拿来过了，是否对？ 下一步应当怎么样，分土地给农民吗？分是分了，不过分得不多，马上就是集体农庄。农民始终没有得好处，更没有得到土地。所以俄国的资本主义根本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照马克思所说，资本主义发展主要是从农村里面开始的，这列宁也晓得，他说农民每时每刻都在发展资本主义。是谁在发展资本主义？是农民，从小生产开始，原始积累也是从土地开始，或者是从官僚资本开始。 英国革命他也是从农业里面开始的，然后慢慢资本积累搞工业了，发展纺织厂、羊毛工业等，圈地运动把羊都赶掉造工厂，后来是发明蒸汽机 ，工业革命开始到来 。俄国并没有这样的过程，十月革命一闷棍把土地全部没收，农民仍旧和农奴一样在集体农庄做奴隶。土地国有化以后，把农民锁在土地上，形成了新的奴隶制。所以到现在为止苏联粮食还没有赶上一九一三年水平。七十几年过去了仍旧缺粮没饭吃，要外国进口粮食。美国的农业人口现在是百分之二点几，养活美国人还有余，还要养活世界上的一些人，同俄国比比看，美国进步多了，成为唯一的超级大国，这个正是马克思讲的生产力发展的结果。我认为苏联的根本问题是马克思同列宁观点不同，结果列宁失败了，这并不是马克思主义的失败，社会主义是在资本主义这个胎里面发育起来的 。列宁则他相反，他说在资本主义最薄弱的环节可以爆发社会主义革命，那么就是俄国了，俄国是个半封建半资本主义这样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在这个国家里可以爆发社会主义革命，这个同马克思讲得不一样。结果怎么样呢，大家看到了。
马克思认为无产阶级革命胜利就是国家的消亡。但俄国革命不是这么一个情况，国家更大、更强了，苏联国家非但没有消亡，而是更强大了，到后来变成超级大国了。马克思生在十九世纪他没有看见，也不可能预言更多,不能责备他。列宁到二十世纪这样搞就不是一回事了。有许多人不同意列宁这个说法引起第二国际，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分裂。列宁就搞一个第三国际。最后失败的是第三国际，第二国际现在还存在并发展。这些问题很值得研究。
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问题，马克思同列宁也不一样，马克思说无产阶级专政，巴黎公社是榜样，提出政府成员要选举，可罢免，工资不能超过最高技术工人等观点，是公仆这样的性质。但列宁的苏联情况就不一样了，官员仍旧是指定不是选举的，党内指定谁就是谁，党内部也都是指定的。我看到的苏维埃代表是马林科夫，赫鲁晓夫都是指定的，什么地方选举过啊，没有的，向来都是如此。 关于无产阶级专政这个问题，在第二国际同第三国际争论是最激烈的，列宁活着时争论就很激烈的。列宁讲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之间没有 不可跳过去的，就这样跳过去了。但事实上没有跳过去，这条鸿沟很深很大，跳不过去。到现在还没有过渡到社会主义，现在俄国还在过渡了，但是在过渡到资本主义那儿去。你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呢？这个鸿沟就是存在，不可以轻易将两者合二为一，这不可以的。
托洛茨基提出"不断革命"理论，他讲两种革命可以同时一举而得，民主革命就可以过渡到无产阶级革命，这就是不断革命理论。列宁在十月革命以前就反对他这样讲法，到后来他们又一致了。十月革命时红军总司令就是托洛茨基。列宁的理论实质上到后来被托洛茨基取而代之，不断革命。二十年代陆定一问我什么是不断革命，我就回答不上来。我说是托洛斯基理论，他也没有讲出来。现在回想起来，大概他当时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有没有想这个问题我不清楚。（狭义的不断革命，还是广义的不断革命？）不断革命就是两种革命混在一道，民主革命可以过渡到社会主义革命。不断革命未见两者当中有条鸿沟，可以连续下去，就是无产阶级可以连续完成两种革命任务，一个是资产阶级革命，一个是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是一举可两得，这叫做不断革命，这在苏联革命胜利后也有争论，到1927年我去的时候还在争论，后来就采取互相残杀了事。这个很不好，人虽然杀掉了，但问题并没有解决。到现在为止不断革命是怎么回事也弄不清 。
我看这个理论列宁同马克思不一样，马克思只有在批判哥达纲领里面讲到过无产阶级专政，他说可能到无产阶级革命胜利以后，资产阶级还要反抗，很可能会有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阶段，他也只是说"可能"。假使不反抗呢？资产阶级没有反抗余地呢，那是不是可以不要无产阶级专政 ？（例如中国用）"赎卖"政策收回来，还有没有无产阶级专政？六十年代那个政治经济教科书就有这个问题。当时我就提出这个问题，中国资产阶级已经被"赎买"了，消灭了，是不是还有无产阶级专政？他们认为还要无产阶级专政，专政对象是什么人呢？就在党内、这是荒唐的，专政对象是共产党内部 ，共产党本身是无产阶级先锋队怎么又变成了资产阶级的呢？说是思想上还有资产阶级。但是阶级同思想是不一样的，资本同人的思想是不一样的，这些问题搞不清楚就后果严重。
苏联是无产阶级专政政权还是什么政权，假使是无产阶级专政，如前述与马克思说就不同。事实上苏联这一套无产阶级专政有他的特色，就是一党专政，一言堂，一个领袖、一个党这样的东西，这就叫无产阶级专政吗？！到现在是也没有人叫它是什么东西。这个从表面上看，资产阶级认为苏联是同希特勒一样的法西斯专政。看他们那样杀人，横行霸道同希特勒相差无几。十月革命时代的中央委员几乎全部杀光，只有留斯大林一个人，这怎么解释呢？这是无产阶级专政啊？这是历史上非常奇怪的现象，现在也没有科学的定义，这是什么东西？
还有这个社会也很奇怪，这个社会算社会主义社会吗？不是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吗？ 为什么失败呢？新的资产阶级政治家认为是马克思主义的失败。我不同意这个意见。马克思没有这样讲过，这是苏联列宁同斯大林的做法，列宁同斯大林也不完全相同，到后来勃列日涅夫，赫鲁晓夫一直到戈尔巴乔夫都不一样，他们也在演变中。整个苏维埃政权全过程到1991年垮掉为止，一直是有变的，这个庞大的超级大国为什么垮得这样快？若是真正社会主义我想不会这么快瓦解，肯定不是社会主义，叫做什么东西很难讲。这些都是要研究的问题，现在也用不到去下结论。
研究苏联垮台原因，我认为这不能简单说是马克思主义不对，马克思同列宁是两码事，时代不同。列宁讲帝国主义论，认为帝国主义是垂死阶段的资本主义，事实上不是这样，并没有垂死，又经过了一百年还也很有生气 ，劲头还蛮大的还在发展，根本不是垂死挣扎。
列宁还说现在是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也不是这样的事，现在是全世界争着走资本主义道路，不是走社会主义道路，走的道路很明显，都是想到市场经济去，市场经济全球化了，都要同国际市场挂钩了，有点快点，有的慢点。现在发达工业国家只有七、八个，其它的都是落后的发展中国家，发展中国家就是资本主义不发达的国家，象非洲有许多国家经济很落后的，资本主义有是有的，但不象美国、日本那么发展，它甚至里面还有奴隶制、封建制、样样都有 ，这个东西你怎么能叫他社会主义呢？争论的问题在这里，现在没有人讲，也不敢讲。至少在中国我是看是不敢讲。我现在这里乱弹琴还可以，正式对外我也没有办法讲。孔老夫子说这叫做"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对的，现在这个国家状况 叫啥名字也不晓得，道理要讲清楚就更难了，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是牛头不对马嘴。
所以苏联这个经验是很值得研究的，要总结，但是没有认真总结。前年五月份江泽民来看我，我就向他提出过这个问题。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对这种问题应当有个说法，这恐怕是我们党最重要的问题之一，现在姓社、姓资的问题也不许讨论，这怎么办呢？我认为现在应该突破这个问题，就是要讨论。
苏联失败的原因到后来是越来越隐蔽了，列宁到后来看到情况不对，要落后了，实行新经济政策，换言之就是市场经济，允许农民到市场里去出卖东西，允许资本主义有发展，富农经济，不要军事共产主义，实行粮食税，农民手里就有资产了，让他走下去那一定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列宁后来死了，没有再搞下去，布哈林坚持要走列宁这个路。一九二七年我到莫斯科去他还活着，作为共产国际主席，他就是这一套理论，说合作化太早，第一步集体化就是一九二八年开始的，没有拿出来以前，他们内部就争论，布哈林说不好马上搞集体化，现在应当让农民先富起来，就是讲了这个话，斯大林就说他要让富农一同进入社会主义。 斯大林时代有同列宁不一样。斯大林认为已经是社会主义了，你要让富农一起进入，就宣布布哈林为右派，而且把他杀掉了，道理也没有讲清楚，人先杀的掉很多。布哈林的文件我后来又重新看了，他的基本思想就是要实行列宁的新经济政策，让农民先富起来。斯大林同托洛茨基在这一点上是相同的，苏联没有内債，没有外债，唯一办法只有向农民要钱，农民就是资产阶级，所以把农民压榨得一塌糊塗，不让他们富起来。富农被消灭了，农民都变集体农庄庄员了。富农打倒，财产没收，人被杀或流放，那情况是很惨的。后果造成农产生产不发展，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这是集体化的失败。斯大林的第二个五年计划就在搞这个问题，导致联共党内分裂，出现所谓左派、右派、托派 ，也反映到我们莫斯科中山大学里面，谁不赞成这个政策的就是右派、托派 。中国学生根本没有与左派、右派 同联共没有关系的（也被卷了进去）。我认为苏联一开始对什么叫社会主义，什么叫无产阶级专政这种基本问题就没有搞清。列宁死了以后斯大林更加夸大（更偏离马克思主义）。
苏联是社会主义阵营领导，这两个基本问题被扩大到其他民族和国家。民族革命是个什么问题也有争论，到第三国际时认为民族革命属于无产阶级革命的一部分，挂起钩来了，民族革命胜利也就是无产阶级专政了，所以非洲国家的革命也就是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象布尔布特，也可以做无产阶级共产党领导人，也是无产阶级革命一部分。所以这个问题到现在没有搞清楚，每个国家的情况都不一样，需要具体分析。
苏联的解体也反映出大量民族的矛盾，苏联这个加盟共和国内部也非常不一致。比如乌兹别克我去看过，是个非常落后的农业国家，它也说是社会主义了，没有工业基础，是种棉花的，怎么能是社会主义？ 又如车臣共和国，落后得连文字都没有的，也是社会主义，必须和苏联在一起。现在车臣和其它的少数民族共和国都相继独立了。搞独联体也联不起来了。
刚才所谈关于革命性质还没有搞清楚，政权的性质也搞不清楚，这是很重大的问题，影响到国内的团结、民族问题，国内经济问题，各方面都摆不平，农业不发展，工业只搞重工业，到现在还是百分之八十是重工业，怎么搞市场经济？ 苏联垮台，经济原因很有关系，工人、农民的生活始终没有很好改善，十月革命以后生活很苦，还以为暂时的，但后来一直苦，生产力长期落后，样样物品要排队，靠供给制，这个同马克思讲的就很不一样。社会主义首先应当是物质非常丰富，所以不是一般的抽象理论问题，值得研究。
苏联后来是更加变质了，其实行的方针政策更加是同社会主义不相容的，苏联对外政策是霸权主义侵略性的，它为什么搞重工业，就是对外侵略的需要。 苏联对中国的态度就是不平等的，以老大哥自居，全世界都要听他的，怎么是马克思主义呢？所以后来众叛亲离，孤立了。社会主义阵营不团结，象南斯拉夫很早就要出去，罗马尼亚也对他有意见，阿尔巴尼亚也和他不团结，社会主义阵营里分裂了。尤其是后来经过匈牙利，捷克事件，影响非常不好的，怎么可以派军队到匈牙利把人家总理枪毙呢？这是任何一个资本主义国家也办不到的。美国人想把萨达姆抓来枪毙是不可能的，而苏联这样做了。
苏联少数民族问题没有弄好有很重要的原因是国内经济搞不好，一个最严重的问题是对无产阶级专政问题的曲解。苏联的无产阶级专政是一种非常恐怖的政策，十月革命胜利是以红色恐怖走出来的，这方面情况在国外的记录是很多的，屠杀的很厉害，谁讲错一句话就要杀头。到斯大林时代更不得了，大清洗，把中央委员都杀光，到18次大会为止差不多都杀完了，19次大会是马林科夫 ，稍微好一点。共产党内部的问题也没有解决，这是一个致命伤，
苏联崩溃第三个要讲到党的问题，苏联共产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党很难讲，按照他的成份看是以农民为主体。农民进工业学校去读过书 ，到工厂里做点工，就变成工人了。从工人速成学校毕业就变成工人阶级了。赫鲁晓夫做过矿工 ，但他实质上也是农民，因为俄国是农业国，到处都是农民。戈尔巴乔夫，叶利钦从他们爷爷一代都是农民，戈尔巴乔夫的爷爷是富农，被枪毙的。你去查他的根源就是不成熟的社会主义，只好以农民来代替工人。农民与工人阶级完全不一样，思想意识不一样，不是大公无私的工人阶级的精神状态。苏联的党很奇怪，我也曾算个联共党员，党内民主集中制是个空话，只有集中没有民主，斯大林讲的话你不好反对，要绝对服从，全党服从中央一个人，那个人如果犯错误了你怎么办？这很危险，苏联的党员只读斯大林全集那么几种东西，到后来样样只要听命令。刻板的计划经济永远不会变，连价格也不变动的。人的思想当然是僵化的，共产党员很少有人考虑政治问题，只要听从命令好了，你假使有新的意见出来麻烦了，明天又是什么派，弄得不好抓起来杀头，但他们已经习惯了，从一生出来就没有必要独立思考，谁能听话就是好。
苏联的腐化程度也相当严重，对外不讲，但你去考察，就发现，上层相当腐败，领导干部有两三个别墅不稀奇，象勃列日夫汽车就有几十部了，世界上最新式的汽车都有。还有她们男女关系也是一塌糊涂，不叫小老婆，叫情妇，列宁 在世的时候社会上提倡"杯水主义"，即认为男女之间关系就象喝杯水，很不严肃。我在苏联看到这个东西最反对，女子一个人是不敢出去的，要随一群人去 。苏联人很普通，马路上有凳子，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就糟了，会有人来同你搭讪。 社会的道德教育没有的，这个党只强调纪律，不注重发挥思想的自由性和独立思考能力。
教育制度从小到大也这么一套，不知道世界上发生的事，资本主义是什么也很抽象的，一旦看到资本主义世界就很奇怪，你们怎么有这么多房子，我们怎么一辈子只一套房子，再要一套是很难的，不能想象。按照马克思、列宁讲的党应该是要有很高的觉悟，但绝非如此 ，只要谁能听话就行。党内组织生活枯燥无味，特点是斗，今朝斗托派，明朝斗右派，斗来斗去，当时我和陆定一都看到和碰到了，中国共产党员也都遭到这种命运。有的人死掉了，有的人流放了，这样的执政党是很危险的。
照理论上讲共产党应当是很团结的，要有坚定的信仰，丢了马克思主义不行。 我认为和尚也要念经，没有经不行。苏联布尔什维克党早期不是这个样，十月革命以后，尤其是到了斯大林的情况不一样了，这个党组织是很严密的，但根本不允许你有不同的意见，这是苏联的致命伤，许多问题大家讨论研究也不会犯严重的错误。列宁讲过一个政党没有批评自我批评，无产阶级政党要变为资产阶级政党，他说批评与自我批判是资产阶级政党同无产阶级政党的分水岭，这话讲得很好啊，但是我看到的情况是没有这个分水岭的，批评当然有，只有上面批评下面，下面批评上面是没有的。自我批评就更差了，从没有看见领导干部有自我批评，斯大林犯了那么多错误他也没有自我批评。
一九二九年大饥荒，就是搞集体农庄产生的后果，斯大林叫人写了一篇文章《胜利冲昏头脑》，他说没有饭吃，都是你下面的人头脑冲昏了，太快了。这怎么是下面的事情呢？明明是你斯大林急于求成叫农民集体化了。于是农民就把羊、猪、鸡什么的统统杀光，粮食也不种了来对付你，结果大家没有饭吃了，最后是批评下面的人冲昏头脑，这问题对我印象非常深刻。列宁讲这是分水岭，我看到了这分水岭，还不是资产阶级政党，而是变成封建专制独裁了。苏联的党垮掉了，但他垮掉的不是无产阶级政党。
戈尔巴乔夫新思维里面有一点很重要，就是要讲民主，所以很多人拥护他。这反映苏联党内非常不民主，他提出要民主，反对过去老传统的一套。现在叶利钦能得胜也是靠这套民主，总统也选举了，所以人家拥护他 。一个政党旗帜不好丢掉，但苏联过去这个民主没有了，民主与自由都没有了，这个不适合于俄国的情况，俄国十九世纪时代，人民就已非常要求民主与自由 ，到了十月革命以后取消了，所以人民就不拥护布尔什维克党，这个党完全脱离群众，这个党是什么性质也很难讲，现在共产党这个牌子并不香，也不选举你，只有老工人还拥护 ，现在的人不相信共产党，共产党的失败不是偶然的，一谈到过去，人家就害怕。苏联党的统治变成恐怖政策的代名词，尤其是对党内的屠杀，共产党内部也互相残杀，你怎么去领导人家呢？只有一个斯大林好相信，由他做主，而他经常犯错误，没有一个约束，没有制约的力量，所以他只有腐败，越来越腐败。
比如进攻捷克这个事情完全是错的，这是勃列日涅夫一个人的主意，下面什么人好反对他？这桩事情是非常严重的，从此以后苏联在国际上没有威信了，铁托被国际情报局开除，是斯大林搞的，后来到勃列日涅夫 到七十年代还同中国打仗了，珍宝岛事件。毛泽东反对，与苏联不能再合作下去了，这我完全拥护，但觉悟太迟了，老早应当觉悟。他独裁就要犯错误，民主集中制 没有解决 ，这个经验教训要总结。
民主集中制不理解怎么执行，要具体不是抽象的，应当有规定，什么时应民主，什么应集中，这有个辩证观点，不好只顾一头，只讲民主，就像中国文化大革命一样这不行，专门搞集中也不行，两者非常辩证的，这个意见对，但执行起来我们都没有做到。党的组织原则不成立不行。
第四个问题我就要讲到理论问题、思想问题，一个党，一个国家，总有一个信仰，苏联过去是相信马克思主义，后来是列宁主义。当我去看的时候已经是斯大林时代了，马克思主义越来越淡薄，1950年去再一看马克思主义破产了，我说马克思主义（在苏联）并没有执行过，谁去执行过马克思主义？我们刚去的时候讲马克思主义，教科书上也讲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什么的，后来越来越不行。辩证法也改变 ，三个原则变成四个原则了。我讲仍旧三条，斯大林的那个四条不通。马克思主义还要不要，是不是过时了？中国现在还存在这个问题，还没有学习过，怎么知道已经过时？我说还是要深入探讨，现在许多东西还是需要马克思主义，坐标是什么需要弄清楚，苏联也是这个问题，起初是讲马克思主义，列宁讲了很多，我看他的书上也讲巴黎公社三条，到后来就没有了。到后来最初也讲列宁主义，后来也淡薄了，民主集中，批评与自我批评都没有了，列宁再三讲领袖是要有监督的，建立工农检察院什么的，后来也没有了，领袖成为独立王国 列宁主义也不要了。到赫鲁晓夫更不谈了，他没有理论。
我觉得理论这个东西还是要有的。伊拉克，伊朗相信伊斯兰教，他还有真主这样一套东西，可兰经。美国人相信基督教，没有基督教他就不行，也有他的道理，佛教国家一日到夜念经，经文也有一定道理。我们新的经叫做马克思主义，现在这个经不念了怎么办？ 我这和尚念得不太好，但念还是念的，现在许多和尚可以完全不念，怎么办？苏联失败，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现在失败是讲马克思主义失败了，马克思实际上动也没有动过，现在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主义讲不清。
苏联到后来，我看是有点象希特勒主义 ，乱杀人了，与党卫军差不多，与集中营也没啥不同。斯大林时期已经是这个样子 ，希特勒上台辰光喊万岁，拳头伸伸的样子 。那斯大林也是这个样子，乌拉、乌拉（万岁）地喊。这 表面看起来也很象希特勒。苏联垮台是心脏出毛病，党的核心变了，无产阶级专政搞不清爽，社会主义搞不清爽，我看这思想原则问题要弄清爽，
苏联一垮我就想到我们自己的国家，有许多东西接线不清，现在江泽民讲说要划清界线，也对的，但怎么划就不晓得，也没有看见他的原文，怎么划法，有反马克思主义怎么划？这是大问题，因为大家没有读过马克思主义，也不晓得真的马克思主义是什么 ，假的马克思主义是什么 ，我觉得要具体分析，马克思是怎么讲，列宁是怎么讲，不同说法分清是非。对于社会主义马克思和列宁说法不一样，与后来的苏联实际也不一样， 这是全世界共产主义的问题，共同问题，我们应当化点力气来搞。
我讲这些问题人家不要听，我提出这些问题人家感到头痛，你老太太好休息休息了，我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当然还是有良心的，我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我菲讲不可，苏联垮台后这两年我都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就一直在想这些问题。 在电视里看到苏联垮掉，尤其看到罗马尼亚垮掉，齐奥塞斯库很专制了，被人家一下子就抓起来，电视看到这个地方就停止了，实际上抓起来后来就枪毙了，抓他的人也共产党员，不是外面的人。为什么搞到这个样子，没人去救他，这是什么道理？霍查，阿尔巴尼亚过去说是欧洲的一盏明灯，也没了，熄灭了，现在霍查的夫人在坐牢，判徒刑七年，总有道理的，但也不晓得社么原因。 阿尔巴尼亚是穷得一塌糊涂的国家，为什么这样穷，这经验谁来总结呢。现在这些人我看没有这个能力，他又不是马克思主义者，我们那些自称马克思主义者的，就应当用马克思主义观点来看这些问题，现在江泽民说要讲政治，就是要用马克思主义讲政治，我拥护，真的把马克思主义用上去，我看好多问题都能够解决，
马克思有许多问题讲得很清楚的。这些书读起来很有味道，很多问题他都有答复的。他预见到了很多问题，思想家到底不同。我们把他的东西拿到现在来试验试验，证实一下也未尝不可。不对，我就修正，发展它，错的我就把他改正了，不是要对什么人绝对服从。教条主义和修正主义也要有区别，错的必须要修正。我看修正主义这个名词也不妥当。我老早是修正主义了，因为我觉得不对的理论还是要改。他们就说我是修正主义，我宁愿做这种修正主义，就是不能根据你那种教条主义做下去，我认为这是不好含糊的。什么叫做修正主义，什么叫做教条主义，都要有界线，有道理。合符实际，就不叫教条，修正是修正错误的东西，这都要有区别。我们过去只提反修，这个也不对，或者专门只反教条，弄来弄去弄不出名堂。 正确的东西是越辩越清的，所以一定要民主，辩论就是民主。马克思说过我的学识是依靠辩论出来的，他说我如果不与人家辩论就不可能有现在这些思想，比一比他就很清楚。我们就是缺乏这种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