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tle
写党史的三个问题
Subject
Revolutionary history, Ideology and its implementation
Description
Three Issues with Writing Party History
Creator
陈修良
Date
1996
Format
pdf
Language
zh
Coverage
Soviet Union, Nationwide (China)
Text
*40盘
写党史的三个问题
今天说束语，今天是一九九六年十月，我是一九二五年参加革命的，已有七十一年了，把过去的经历简单、概括的讲一讲，也应该告一个段落了。但事情并没有结束，现在已讲到一九九一年苏联垮台，后面还有许多历史。现在主要是改革方面的问题， 这些问题暂时不去讲它。我的经历，因为近来八年我主要在生病和治疗。这当中也写了许多文章，做了一些很小的事，大事也做不了。一方面年老多病，九十岁了，但如果没有死，历史也没有走完，还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准备将来再讲吧。
在结束之前再讲一些问题，我觉得中国的历史是很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也是伟大的。中国革命艰苦奋斗，可以说是世界上伟大的革命。法国大革命也不能比，俄国革命也不能比，斗争非常复杂，有长期的地下斗争史，有长期的军事斗争史。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各个方面都有历史需要总结经验教训，如果不很好总结很可惜。总结有重要的作用，可推进中国的改革取得更大的胜利，对全世界的革命有很大影响。现在十月革命的苏联垮台了。但中国共产党没有垮掉，还在继续奋斗。我在结束语里要讲的重要问题就是写党史。
我个人的历史是无足轻重的，只不过反映了一个中国革命在长期 、曲折 、复杂斗争中个人的遭遇，但它并不全是个人问题，而是党在发展过程中发生的一些问题的反映，所以也有一点历史意义，也是全党的经验之一部分，希望中央能重视这个问题。历史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就是过去的政治。如果过去的政治你不懂，现在的政治就很难懂。现在要两手抓，两手硬，你假如不了解党史，这个问题就不大懂，尤其是精神文明，你就更加弄不懂了。什么叫精神文明啊？不要随地吐痰就是精神文明吗？精神文明应当是指人类文明中很高的一种思想水平，要有真正高度的觉悟，要有高尚的情操，这个就是很难很难的。现在一般人讲饭吃饱就算了，弄点钞票，这个算什么情操？！共产党员当然不能这样要求，我们的任务本来是要解放全人类。我做了许多年工作，我想的什么，想解放全人类，不过呢没解放，连我自己也没解放。所以这个东西不是这么简单一句话可以讲的。
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要写，怎样写 不是我具体要谈的。我要讲的是写中国共产党历史要注意几个问题，这是关键。这些问题不清楚，历史写不好。这里有三个问题 ：
第一个就是共产国际对中国共产党的影响和作用，这个一定要搞清楚 ；第二个问题是斯大林的问题要重新评价，斯大林对中国影响很大；第三个问题对毛泽东要重新估价。这三个问题弄清楚了，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比较好写。这三个问题如果不搞清楚，那就永远讲不清楚的，这是我个人的体会。中国革命不是一个独立的革命，是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一部分，离不开共产国际的关系，离不开斯大林的思想。现在谈这三个问题的重要性。
第一个问题就是共产国际对我们的影响与作用。中国共产党是在一九二一年建立的，谁提议的，是列宁。那时列宁在领导共产国际，但列宁对中国的情况是不了解的，他派了维经斯基等人来，首先找到是孙中山、李大钊这些人。在苏联看起来中国国民民党（是主要革命力量），当时还不叫国民党，叫做同盟会。孙中山当时被广东军阀赶出来了，待在上海。 孙中山是个民族、民主革命的领袖，关注中国的民族革命怎么搞。列宁很注意国民党的情况，认为孙是唯一能够领导中国革命的人物。他也考虑建立共产党，因为共产党是代表工人阶级的，虽然中国的工人阶级很少、很少，但是没有共产党也不行。列宁当时就认为工人阶级、共产党虽说是很小的，但是也要有个政治首领，就要建个共产党。 所以他找到李大钊，就是想建立共产党，找到孙中山就讲与国民革命统一战线问题。
列宁召开远东的民族大会时就公开讲过：" 殖民地的革命是无产阶级的一部份，共同反对帝国主义"。他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是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这个国家是很大，最穷困，最落后，但是没有中国是不行的。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马克思主义就送到中国来了。象我们这种人，当时完全不懂共产党宣言和 共产国际布哈林编的共产主义A、B、C。我们对共产主义的认识水平也就是这两本书，邓小平也这从两本书学出来的，大家都学这两本书，因为其它东西是没有的。只有这两本书有中文翻译。所以当时建立中国共产党是依靠共产国际的力量，这点很重要不可否定。但是列宁不久（1924年）就病重逝世，权力落入斯大林手里，共产国际实际上是在苏共领导下的。一个共产国际、一个苏联共产党，是一套班子，二块 牌子，实际上就是苏联共产党领导的。假使离开了斯大林，离开了苏联党，那就不能解释中共的许多行为和思想。尤其是到解放初期，提出苏联的今天，就是中国的明天。我们现在不能因为它失败而不研究，这是不对的，应当研究。而且还要研究共产国际的历史。共产国际的问题很复杂，有第一国际、第二国际、第三国际，后来还有第四国际。现在的人连第四国际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四个国际你不能说同我没有关系，不搭界。陈独秀不是参加过第四国际，这不好否定。这种历史不讲，那我们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就很讲了，所以对共产国际要有一个估计，共产国际对中国革命的影响，这都是根源，历史的根源 一定要晓得。可惜这种方面我们根本没有谈，没有人注意，没有列入科研和历史研究的 题目，排不上队。所以我感到许多问题非常别扭，是不对头的。因为不重视这种东西，所以我要提醒，你们（档案馆）各方面搜集资料也要注意。
现在苏联联共的材料都是公开抛出来了，共产国际材料也都有，我们能很容易从他们哪里得到重要资料，这资料很多应当研究的。列宁死了以后，就是斯大林掌握 ，共产国际的主席有诺维尔夫，后来是布哈林，后来还有许多人，变迁到一九四三年宣布解散，解散以后成立国际情报局。这对中国也有影响，国际情报局中共参加的，一直到一九九一年苏联垮台为止，不能说没有影响。所以这些问题一定要研究。
斯大林上台以后对共产国际的影响是不好的。斯大林把列宁的方向改变掉了，列宁说要搞新经济政策，斯大林把它取消了，他这是完全错误的一套，在苏联这样落后的国家要去搞集体化，影响多大啊。苏联集体化里面有很多问题需要研究的，他是在强迫命令之下，集中生产，所以生产力总是提不高，他搞的是农奴性貭的生产方式。斯大林公开讲苏联没有内债，没有外债，主要靠农民，（通过剪刀差）榨取农民的劳动成果，拿出来建设苏联工业，问题很大。所以农民不拥护苏维埃政权。他牺牲农民的利益，因而人民反对集体农庄，反对农村的合作社。这些为什么不研究呢？因为中国也是这样搞农村合作社，怕中国共产党被人家批判，所以苏联的事也一概不敢谈。我看完全没有必要。这是在农业方面的例子。
在工业方面，问题更加严重。我去苏联从一九二七年到一九三0年回来，后来五0年又去考察过。我们的工业发展主要学习苏联模式，到今天我们吃的苦头还是这套模式。沈阳的工人现在工资发不出，为什么问题啊？就是按照苏联的模式，这个工厂大而全，完全依靠国有化计划经济进行。这个路子是走不通的。中国现在要改革，实际上就是要改革掉这个模式，走向市场经济，经济改革是从所谓计划经济转型到市场经济的过程。现在许多人对历史不了解，而且还在怀念计划经济时代，说改革不好，说邓小平改革是根本错误的，这个我反对。假如不改革将很糟糕，这一步邓小平完全正确，但不够彻底，不够快，这是另外一件事，（反对改革）这是非常落后的，脱离世界经济方向的，我们只能向前进。所以对苏联的工业、农业建设方面的教训，以及文化、教育一系列的问题，政治制度、经济制度都要研究。因为我们事实上是学了他们。我一九五0年去的目的为了什么呢？就是去搬苏联 经验的。好多都搬来了。当时还有很多其他渠道，苏联派专家来，中国非常优待这这些苏联专家、苏联老大哥。比如大学里面很多制度改革、教学内容都是苏联人来讲的。当时也有 人反对苏联教条，那糟糕，做右派分子了。
还有文化艺术，十月革命以后没有什么创造，现在讲俄国文艺的伟大，实际上都是十九世纪的东西，普希金，托尔斯泰、屠格涅夫这些人，他们有传世的作品，而十月革命以后呢？有什么东西吗？没有。这是很可怕的。中国也有这种情况，解放以后有什么伟大的文学家？没有啊，象鲁迅、郭沫若、郁达夫都是民国时期的人，鲁迅如果活着，57年我看他也要做右派分子了，他这是忍不住的，假使写一篇文章那就糟了，这个怎么能有作品出来呢？当然不可能。现在许多人不是不会写文章，是不可能写，不允许写，写了以后就要闯祸的，所以宁愿不写。有的人就去改行生意了，这对文化的摧残太严重，这同苏联有关系的，苏联的文艺政策就是讲无产阶级文学，普罗文学。嘴上讲工人阶级怎么好，其它阶级不好写的。那有这么多工人好写？枯燥无味，人类的生活是多方面的，所以这样的文艺永远弄不好。苏联70年没有遗留下来伟大作品，你看有吗，我看是没有。中国也一样，解放以后有什么伟大的作品？没有，弄不出来，因为规定框死了，没有一点自由创作余地。这是我的看法。后来毛主席有很多东西，也是说这一套的，越来越严重，到现在为止仍旧没有觉悟，陈老总（陈毅）讲过一句话：要无为而治，也被批得一塌糊涂。什么叫无为而治，就是不要党的领导！所以我看各方面都要总结。苏联的失败不是偶然的，这个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对于全世界都有好处。
现在苏联、东欧、我们中国这些国家都不总结，反而美国人在总结，布热津斯基写了一本《共产主义大失败》，这本书变成畅销的书，大家都看他这本书，大家都认为他讲得对。他是反对马克思主义，反对共产主义运动，反对工人阶级，完全站在敌对立场上看问题。我们自己不讲，资产阶级来做结论，我们有的老干部认为好得很 。我就不同意这样的讲法。 现在问题要肯定一点，苏联究竟是不是社会主义？这个问题先要搞清楚。他的出发点是认为苏联就是马克思主义，就是社会主义（为前提），事实上苏联既不是马克思主义，也不是社会主义，说是斯大林主义还比较好一点。这同马克思主义没有关系，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理论同苏联这一套完全是格格不 入的。
现在没有人敢讲这个话，所以也没有办法总结苏联的经验，你站在什么立场上，要么你站在布热津斯基立场上说苏联垮得好，垮得这么快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苏联是马克思主义），你搞错了。它不是马克思主义，但又不承认自己错误。现在苏联共产党哪一个还在回忆过去啊？他们有没有总结教训?我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苏联失败的经验我一再讲应当研究。这是现实的，而且世界上有许多国家都需要这样的经验教训。阿尔巴尼亚现在连马克思主义的书也不许看，霍查的书也禁了，谁一看就是反革命，这怎么说呢？历史上存在过这样的人， 不管你错、对都不许看了，那怎么来总结经验教训呢？ 中国现在也是这样子，过去有许多书都不许看，那就讲不清楚了。历史犯过错误的人书也要看，不是相信他，而是研究他，批判他，他错在哪里，这些现在都不允许。
现在连毛主席文章都要藏起来，现在第五卷就没有从前出版的第五卷好，从前的第五卷中，毛讲反右斗争得许多言论都有的，但因为（错误）这会引起人们的议论 ，吓煞了赶快删掉，现在出版的五卷同老五卷很不一样。关于57年那一段历史材料，就是要看老五卷。本来还有第六卷了，出来以后马上就收回去了，是有关文化大革命的言论，快点藏起来。这样掩掩盖盖的东西怎么能够搞研究？连苏联的问题现在也不好讲，中国的事情也不许讲，那怎么行呢？我们明明是共产国际领导的，这个历史上讲得很清楚，三次右倾，瞿秋白的盲动主义，李立三左倾路线，王明、博古的极左路线，三次左倾路线都是共产国际路线苦头吃了多少啊！大革命失败以后十年内战弄得一塌糊涂，红军和中央苏区垮掉，红军长征，白区几乎百分之一百垮掉，上海总算还有一些党员留了下来，很多大城市没有恢复党的组织，宁波一直到抗战再有组织，象南京的组织也没有了，北京也没有，统统弄光了。上海实在太大了还有象我们这样一些人留存下来，这个惨痛的教训想起来就难过，为什么弄得如此地步，因为不总结历史经验也不了解历史。
结果这些英勇奋斗的人象刘晓 ，37年到上海来重新建党，到了文革也去坐牢，一坐八年。这些都很不正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党没有历史，没有东西好查。 这两天在上演《红岩》，文革时说"红岩"的党员英勇牺牲了，重庆市委书记、江姐都枪毙了，你们南京党内怎么没有人枪毙呢？文化大革命就搞这个，没人牺牲，你就一定是国民党特务、叛徒 。 中共地下党的问题要很好研究，但也没有人在研究。出了一本《刘晓传》稍微讲到一些真实历史，材料还很不够。如果全中国都来好好研究，我看经验一定是很不少。广东这方面有很多经验，北京也有很多经验，西南也有的，华东地区以上海为中心，全中国有好多事情值得研究。
之所以发生三次左倾路线，第一次大革命等，都同共产国际有关系，这历史也没有搞清，还说是右倾机会主义是因为陈独秀。我后来写过一篇文章：《 中国第一次大革命失败的原因探讨》，提出这种说法是错误的、片面的。陈独秀当然有一定的错误，他名义上负责，实质上是斯大林提出一切领导权归国民党，结果怎么样，我们失败了，把这个责任说成是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不对。他到是左倾，我看到他提倡走非资本主义道路的口号。其实右也好，左也好都要共产国际负责。我提出来这些问题，人家就不敢登。上海都通不过，只好放在抽斗里。 毛泽东领导红军长征路线完全同苏联不一样，毛泽东提出来要农村包围城市，苏联和共产国际是很反对的，农民怎么好领导中国革命，他们认为搞社会主义革命必须工人阶级是主力，但中国工人阶级很薄弱，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革命最强大的势力是农民，现在肯承认吗？又不肯承认我们革命是农民运动。所以总是不能是实事求是。
对知识分子的问题也要重新估价，苏联共产党对知识分子歧视 ，说知识分子都是黄色的资产阶级分子，这个影响是非常大的。而中国的知识分子同苏联的知识分子又不同，中国的知识分子基本上是同情革命的，解放后说知识分子是国内工人阶级一部分，就好办了，说他们是资产阶级一部分就糟糕了，后来又变成"臭老九"，发生57年的反右，六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一直到现在知识分子问题还弄不清爽。这个问题要重新研究过，中国的知识分子在革命当中的作用是什么？共产国际是怎么看的，这都是要研究的，共产国际他有一道一道命令指示发来的，这些问题都可以找来研究。 1921年共产党成立也是知识分子搞起来的，没有几个工人，后来一路来一直到南京解放我都清楚，南京党内大部分都是知识分子，其他城市也都一样。相对讲知识分子还是很多的，城市里工人还是很少，这些都是基本问题，解放以前吃很大的苦头。
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1945年这个旧的毛选里面历史问题的决议，这个决议基本正确。现在不要了又藏起来了，你要看老版本里面批评了王明路线，所以中国革命才有胜利的可能了，如果没有党的七大，抗战胜利后的解放战争胜利是不可能的。毛主席不是整风么，这整风是什么意思啊，就是检查路线错误，这是对的，当时整风抓住王明路线进行批判，实质是批判了共产国际（对中国的指导路线）。 共产国际在中国共产党帮助建立，但后来犯了很多的错误，假使毛泽东不抵制，我们更加完了。
抗日战争开始时，联共斯大林叫王明把一切领导权归国民党，后来毛主席说这是右倾机会主义，共产党要保持独立性，这个也完全正确，假使我们当时把军队权力都交给蒋介石那就真完了。1936年的"西安事变"，苏联的"真理报"的社论说这一次事变，张学良抓蒋介石对事变是中国的托洛茨基搞的，我看了以后很生气，是中共有人参加在里面与张学良一起搞起来的，说这人就是托派分子，实质他是在那里做策反工作，被打成是托派，很长时间没有平反。解放以后也没有搞清楚。这些受苏联影响非常严重。处理张学良事件是正确的，大敌当前 一定要建立统一战线否则亡国。所以共产国际影响的问题都要研究，
第二个问题是怎样看斯大林，也是全世界有争论的，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从政治上来看 这个人是打了列宁这块牌子上来的，自称为列宁的学生，因为列宁在苏联的威信很高，他也因此提高了。就好象柯庆施是毛泽东的好学生一样，柯庆施就不得了。斯大林也是列宁的好学生。我一看就知道是老办法在挂羊头卖狗肉。对斯大林这问题，中国共产党缺乏研究，列宁同斯大林有区别不好混在一起，这两个人素质不同，走的道路不一样，现在缺乏这种研究。关键是从反布哈林问题开始的，布哈林当时想要继续实行新经济政策，就被斯大林被杀了，说他右倾机会主义、富农路线什么，当时杀了一大片。托洛斯基的问题也要研究，我在苏联只知道一些皮毛，都值得研究。我没有参加过托派，但从我个人观察当时托洛斯基很重要的一点是反对斯大林的个人独裁和官僚主义，这是主要的。中国留学生也有拥护托洛斯基观点的，很多人都因此死在苏联，这些都是事实，我心中历历可数。
斯大林我看是罪大于功。但是毛泽东说他是三七开，七分有功，三分有错。这个不行。六十年代" 九评"里谈到斯大林问题，这些文章要重新研究，许多老干部还认为斯大林是好人，陈伯达起了很大作用，九评一类文章恐怕就是他为主起草的，总是胡乔木、陈伯达等笔杆子。陈伯达是我莫斯科同班同学，参加过托派，投机分子，我们很看不起他，毛泽东如此相信他，我也弄不懂，这说明我们中国共产党马列主义水平很低，要这种人去做马克思主义理论家。 所以研究斯大林问题我看这本书要重新研究。九评的中心问题是肯定斯大林是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只是缺乏无产阶级专政的经验而已。斯大林最严重的问题是搞内部肃反，我们说只是扩大化错了，我不同意这个意见。这个问题是在于中国不肯批，因为中国也有所谓"扩大化"的问题，反右斗争也说是必要的，不过是" 扩大化 "，我就不同意这个意见，根本没有必要，不是扩大化的问题。
斯大林杀了那么多的人，都是中央委员，从第一届开始一直到第十八次党的中央委员会，多少老布尔什维克都被杀掉，这是扩大化啊？杀掉布哈林这种人怎么是扩大化呢？你拿他当作主要敌人看，托洛斯基也是一个红军总司令。（这种斗争方式也）从文化大革命中体现出来，比如把刘少奇、邓小平当作什么刘邓路线，什么资产阶级司令部，这个都是错的。假使我们否定苏联这一套呢？恐怕也要否定毛泽东这一套了。这种人现在还在那里掌大权，还有很大的影响，象我这要讲话的人他们不要看的，连党史办都不要，看到我吓坏了。我的话对他们是听不进的，现在在这里自说自话可以，房间里讲讲可以。什么扩大化，这个问题研究的结论将是很严肃的，恐怕是个很可怕的名字：法西斯 ！
我也找不出一个更好听的名字来，这不是一个错误的问题，而是一贯乱杀人，杀到垮掉为止，这难道只是扩大化？！ 联共中央这许多中央委员都是反革命吗？我就不同意。现在档案都出来公开了，都平反了，连托洛斯基问题也否定了。这同中国右派分子一样全部都否定。只有极少数留下不摘帽 。这种问题都要研究，斯大林是不是肃反扩大化，是不是三七开？都是关键性的问题。
第二次大战问题后来打赢了，似乎斯大林是伟大的不得了，一切光荣属于斯大林。这也错的，实质上赫鲁晓夫讲得过，斯大林不知道德国要进攻，他以为德苏同盟条约已经签好了不会打仗，毫无准备的，一下子受到突然袭击，这是斯大林很大的失策。他实际上也不懂军事斗争，（大清洗还杀了很多将军）所以一开始前线一路打败仗。总司令是伏罗希洛夫，一直打到莫斯科郊外 ，后来换了朱可夫元帅上台，这个人会打仗。斯大林还没有杀掉的就是朱可夫元帅，在苏联很有威信。坚持到了胜利。为什么会胜利，还有很重要的原因是英美法国的诺曼地登陆，开辟了第二战场。打到柏林了好象斯大林最伟大，实际上是西方先进入德国的，后来柏林一半属于苏联，一半属于西方。这个功劳完全归斯大林是不对的。
1950年我到苏联去看过，每天都在歌颂斯大林怎么伟大，世界上最美丽的名字都戴到他头上。我看牛皮实在吹了大了。中国现在的新闻记者，作家也是这一套。我心里明白，假如研究到苏联内部的情况问题就更严重了，他杀掉了党的主要骨干，也杀掉了红军里面很重要的领导干部。所以希特勒他更加无所忌惮。这里面复杂问题多了。国内问题上面苏联经验更应总结，工业、农业都搞得一塌糊涂，现在还没有恢复。苏联情况我很了解，百分之八十都是重工业，为什么是重工业，因为要搞军事工业。现在输出的都是军火。没有军工，苏联就快没有工业了。
现在问题提出来了，这是社会主义吗？斯大林领导下的苏联究竟是不是社会主义国家？中国共产党是不会讲的，今天的苏联是明天的中国，如果它不是中国也不是社会主义，这又矛盾，怎么自圆其说？我想来想去没办法，只有一条路，坦白。有错误就承认，这有什么关系呢。但是，有种人是不肯坦白的。错误的东西统统包装起来不好说。实际上失误都有两面性，有正确的也有错误的，你说斯大林绝对错误也不能讲，他也做过一点事情，是什么事情也应当讲。三七分是倒三七，还是顺三七也可以研究的，实事求是。你同中央去讲，他说人家问题我们不管，是人家的问题。对于斯大林问题有很多事好研究。有人说斯大林历史有叛变，这其实是次要的，就是没有叛变他的罪名也逃不了。现在中国就是这样讲，陈伯达坏，是因为叛徒，康生坏也是因为叛徒，这不能解释问题，有许多人并不是叛徒，但他错误非常严重。叛徒固然不好，林彪不是叛徒你怎么说呢？许多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干部都是林彪帮，并没有叛徒啊， 这都不能自圆其说。关于评论斯大林的问题，过去的论文不对头，我当时看了以后就有意见，但我是右派不好讲，我一直到现在保留这个意见。
第三个问题就是毛泽东，这问题更复杂了。三七分什么都不好讲， 斯大林、毛泽东都有一个演变过程，毛泽东从少年时代开始一直到晚年有一个演变过程，他从一个农民家庭出来领导革命，井冈山起义 一直打到中南海，这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个农民革命领袖了。过去有李自成也失败了，太平天国的洪秀全也失败了。中国革命有毛泽东，现在四十多年还存在，毛泽东你说他没有功劳怎么说呢？推翻了蒋介石王朝， 经过抗日战争，建立新政权是他开始的。在党内问题上，45年的整风，党的建设上他有很大功劳，反共产国际的错误他有功劳，反王明路线很坚决，这些都是历史上非常大的功绩，因为许多人不了解历史，糊里糊涂都否定了，就是否定了党的历史，也否定了所有牺牲的烈士， 但是毛泽东在解放以前他也犯了许多错误，这就没有人敢讲了。你只要看已经发表的文章就可以看出，当然这错误相对是比较小，但也要有一个具体分析，
毛泽东后来犯错误同以前的思想有关系，（掌权后）他越来越变坏了。毛泽东问题要重新研究。毛泽东犯的很大的错误就是对什么是社会主义的问题没有研究。中国还没有解放有个七届二中全会决议，1949年一解放，主要矛盾是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矛盾，变成社会主义革命了。一直到现在这个问题没有弄清，也不许谈，姓社姓资都不好谈，现在人家就说你是羞羞答答的社会主义，堂堂正正的资本主义。国外是这样来评价的，事实上也是这样。中国如果实事求是讲毛在解放前 "论联合政府"、"新民主主义轮"这两本书是很重要的，中国解放以后应当建立联合政府，搞新民主义，要充分发展资本主义，发展资本主义不是反革命，不是反动，是社会发展的必要过程，从一个农业社会转变为到工业社会，就是需要资本主义的大发展，到现在这个过程并没有结束，我们仍旧是处于非常落后的农业国转向工业化的过程中，没有这样的一个转变不行。就是美国一开始也是农业为主，到后来工业化，也经过了这种阶段，时间比较短。中国革命到现在也并没有完成民主革命，反封建的任务并没有完成，谁要否定这个事实那就要失败。所以集中力量来反对资产阶级，是很错误的。
讲来讲去就是选举权、讲民主就是资产阶级，说真正的社会主义民主比资产阶级民主更要好，但我们现在连资产阶级民主也谈不到，什么地方来民主啊？ 发生"毛泽东后就认为你们提出民主，就是要打倒我，就是反对无产阶级专政。这种思想是不对的，它同毛泽东思想有关，毛泽东有几篇文章都值得批判的，提出反对所谓资产阶级民主，这是有片面性的。现在谁要提出搞选举民主，毛泽东都认为是资产阶级的，到现在仍旧是这样，谁要讲改革政治制度，就是要实现资产阶级，象美国一样总统制。其实到不一定，为什么一定要总统制？国民党也搞过总统，蒋总统，他有什么民主啊？叶利钦难道是民主的？我看也不是做了总统国家就一定民主 。我们走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这个问题应当讨论，中国特色就是既不象美国人，也不象苏联人，他有中国的特点。
毛泽东政治是什么呢？基本上抄苏联，他就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这样搞，一直到死也是这样。现在我们都是继承了毛泽东的东西，中国应当有个什么样的制度，现在的制度是不是无产阶级专政，毛泽东并没有讲清楚，毛泽东有篇文章：论人民民主专政。人民民主专政同无产阶级专政是不同的，人民民主专政包括了资产阶级，而无产阶级专下，资产阶级是要彻底打倒的。 社会主义革命时代不可以有资产阶级。马克思只讲了一句很简单的话，说可能到社会主义时期会有一个无产阶级专政，只是提出可能。1956年中国已经" 赎卖"了资产阶级，毛泽东为什么还要加强无产阶级专政，专政对象是谁？从知识分子搞到到党内走资派，这是反右和文化大革命的依据。这种理论就应当彻底打破。共产党员变走资派了，共产党员做右派分子， 右派是什么？资产阶级头衔是加不上去的，何谓右派，外国右派同中国又不一样。象日本地铁里放毒气的分子是右派，XX岛事件是右派，那些主张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的极端分子叫右派。中国的爱国主义是不叫右派，是左派了，与日本人的讲法相反 。
现在要讲科学与民主，讲法制与民主， 我提出党内要实行民主就成右派，我不能承认这就是右派。（在党的会议上向上级提出意见 ） 这是党章上面都有的，不是我的什么新发明，就叫右派。那么反过来（左派）是什么呢？就是：中国（不要民主），应当实行个人独裁、专制制度；党内只有集中，不可有民主！
现在人事制度上依然不能有任何改革。谁干什么事任什么职务，都是组织部关起门来定名单的。这么大的国家怎么只靠组织部门呢？国家大事都归他们决定，阿狗、阿猫上来谁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所以首先要改革政治制度，（政治制度）是毛泽东留下来的遗产，许多人也没有在总结和思考，一谈毛泽东，现在大都沉默不响。"文化大革命"几个字上的括号也不可以打，这就是承认文化大革命是对的。我看文化大革命完全没有必要。文化大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现在谁敢讲？" 四人帮"打倒以后，叶剑英讲了一句话："文化大革命是封建法西斯统治"。这句话我看有道理。但是我在上海党的一次扩大会议上讲了，马上有人反对：" 啊，毛主席是法西斯？"我说这不是我讲的，是叶剑英讲的，你可以去问叶剑英。
1996年，陈修良在华东医院与上海档案馆陈伟多次谈话的录音记录
写党史的三个问题
今天说束语，今天是一九九六年十月，我是一九二五年参加革命的，已有七十一年了，把过去的经历简单、概括的讲一讲，也应该告一个段落了。但事情并没有结束，现在已讲到一九九一年苏联垮台，后面还有许多历史。现在主要是改革方面的问题， 这些问题暂时不去讲它。我的经历，因为近来八年我主要在生病和治疗。这当中也写了许多文章，做了一些很小的事，大事也做不了。一方面年老多病，九十岁了，但如果没有死，历史也没有走完，还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准备将来再讲吧。
在结束之前再讲一些问题，我觉得中国的历史是很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也是伟大的。中国革命艰苦奋斗，可以说是世界上伟大的革命。法国大革命也不能比，俄国革命也不能比，斗争非常复杂，有长期的地下斗争史，有长期的军事斗争史。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各个方面都有历史需要总结经验教训，如果不很好总结很可惜。总结有重要的作用，可推进中国的改革取得更大的胜利，对全世界的革命有很大影响。现在十月革命的苏联垮台了。但中国共产党没有垮掉，还在继续奋斗。我在结束语里要讲的重要问题就是写党史。
我个人的历史是无足轻重的，只不过反映了一个中国革命在长期 、曲折 、复杂斗争中个人的遭遇，但它并不全是个人问题，而是党在发展过程中发生的一些问题的反映，所以也有一点历史意义，也是全党的经验之一部分，希望中央能重视这个问题。历史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就是过去的政治。如果过去的政治你不懂，现在的政治就很难懂。现在要两手抓，两手硬，你假如不了解党史，这个问题就不大懂，尤其是精神文明，你就更加弄不懂了。什么叫精神文明啊？不要随地吐痰就是精神文明吗？精神文明应当是指人类文明中很高的一种思想水平，要有真正高度的觉悟，要有高尚的情操，这个就是很难很难的。现在一般人讲饭吃饱就算了，弄点钞票，这个算什么情操？！共产党员当然不能这样要求，我们的任务本来是要解放全人类。我做了许多年工作，我想的什么，想解放全人类，不过呢没解放，连我自己也没解放。所以这个东西不是这么简单一句话可以讲的。
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要写，怎样写 不是我具体要谈的。我要讲的是写中国共产党历史要注意几个问题，这是关键。这些问题不清楚，历史写不好。这里有三个问题 ：
第一个就是共产国际对中国共产党的影响和作用，这个一定要搞清楚 ；第二个问题是斯大林的问题要重新评价，斯大林对中国影响很大；第三个问题对毛泽东要重新估价。这三个问题弄清楚了，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比较好写。这三个问题如果不搞清楚，那就永远讲不清楚的，这是我个人的体会。中国革命不是一个独立的革命，是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一部分，离不开共产国际的关系，离不开斯大林的思想。现在谈这三个问题的重要性。
第一个问题就是共产国际对我们的影响与作用。中国共产党是在一九二一年建立的，谁提议的，是列宁。那时列宁在领导共产国际，但列宁对中国的情况是不了解的，他派了维经斯基等人来，首先找到是孙中山、李大钊这些人。在苏联看起来中国国民民党（是主要革命力量），当时还不叫国民党，叫做同盟会。孙中山当时被广东军阀赶出来了，待在上海。 孙中山是个民族、民主革命的领袖，关注中国的民族革命怎么搞。列宁很注意国民党的情况，认为孙是唯一能够领导中国革命的人物。他也考虑建立共产党，因为共产党是代表工人阶级的，虽然中国的工人阶级很少、很少，但是没有共产党也不行。列宁当时就认为工人阶级、共产党虽说是很小的，但是也要有个政治首领，就要建个共产党。 所以他找到李大钊，就是想建立共产党，找到孙中山就讲与国民革命统一战线问题。
列宁召开远东的民族大会时就公开讲过：" 殖民地的革命是无产阶级的一部份，共同反对帝国主义"。他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是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这个国家是很大，最穷困，最落后，但是没有中国是不行的。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马克思主义就送到中国来了。象我们这种人，当时完全不懂共产党宣言和 共产国际布哈林编的共产主义A、B、C。我们对共产主义的认识水平也就是这两本书，邓小平也这从两本书学出来的，大家都学这两本书，因为其它东西是没有的。只有这两本书有中文翻译。所以当时建立中国共产党是依靠共产国际的力量，这点很重要不可否定。但是列宁不久（1924年）就病重逝世，权力落入斯大林手里，共产国际实际上是在苏共领导下的。一个共产国际、一个苏联共产党，是一套班子，二块 牌子，实际上就是苏联共产党领导的。假使离开了斯大林，离开了苏联党，那就不能解释中共的许多行为和思想。尤其是到解放初期，提出苏联的今天，就是中国的明天。我们现在不能因为它失败而不研究，这是不对的，应当研究。而且还要研究共产国际的历史。共产国际的问题很复杂，有第一国际、第二国际、第三国际，后来还有第四国际。现在的人连第四国际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四个国际你不能说同我没有关系，不搭界。陈独秀不是参加过第四国际，这不好否定。这种历史不讲，那我们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就很讲了，所以对共产国际要有一个估计，共产国际对中国革命的影响，这都是根源，历史的根源 一定要晓得。可惜这种方面我们根本没有谈，没有人注意，没有列入科研和历史研究的 题目，排不上队。所以我感到许多问题非常别扭，是不对头的。因为不重视这种东西，所以我要提醒，你们（档案馆）各方面搜集资料也要注意。
现在苏联联共的材料都是公开抛出来了，共产国际材料也都有，我们能很容易从他们哪里得到重要资料，这资料很多应当研究的。列宁死了以后，就是斯大林掌握 ，共产国际的主席有诺维尔夫，后来是布哈林，后来还有许多人，变迁到一九四三年宣布解散，解散以后成立国际情报局。这对中国也有影响，国际情报局中共参加的，一直到一九九一年苏联垮台为止，不能说没有影响。所以这些问题一定要研究。
斯大林上台以后对共产国际的影响是不好的。斯大林把列宁的方向改变掉了，列宁说要搞新经济政策，斯大林把它取消了，他这是完全错误的一套，在苏联这样落后的国家要去搞集体化，影响多大啊。苏联集体化里面有很多问题需要研究的，他是在强迫命令之下，集中生产，所以生产力总是提不高，他搞的是农奴性貭的生产方式。斯大林公开讲苏联没有内债，没有外债，主要靠农民，（通过剪刀差）榨取农民的劳动成果，拿出来建设苏联工业，问题很大。所以农民不拥护苏维埃政权。他牺牲农民的利益，因而人民反对集体农庄，反对农村的合作社。这些为什么不研究呢？因为中国也是这样搞农村合作社，怕中国共产党被人家批判，所以苏联的事也一概不敢谈。我看完全没有必要。这是在农业方面的例子。
在工业方面，问题更加严重。我去苏联从一九二七年到一九三0年回来，后来五0年又去考察过。我们的工业发展主要学习苏联模式，到今天我们吃的苦头还是这套模式。沈阳的工人现在工资发不出，为什么问题啊？就是按照苏联的模式，这个工厂大而全，完全依靠国有化计划经济进行。这个路子是走不通的。中国现在要改革，实际上就是要改革掉这个模式，走向市场经济，经济改革是从所谓计划经济转型到市场经济的过程。现在许多人对历史不了解，而且还在怀念计划经济时代，说改革不好，说邓小平改革是根本错误的，这个我反对。假如不改革将很糟糕，这一步邓小平完全正确，但不够彻底，不够快，这是另外一件事，（反对改革）这是非常落后的，脱离世界经济方向的，我们只能向前进。所以对苏联的工业、农业建设方面的教训，以及文化、教育一系列的问题，政治制度、经济制度都要研究。因为我们事实上是学了他们。我一九五0年去的目的为了什么呢？就是去搬苏联 经验的。好多都搬来了。当时还有很多其他渠道，苏联派专家来，中国非常优待这这些苏联专家、苏联老大哥。比如大学里面很多制度改革、教学内容都是苏联人来讲的。当时也有 人反对苏联教条，那糟糕，做右派分子了。
还有文化艺术，十月革命以后没有什么创造，现在讲俄国文艺的伟大，实际上都是十九世纪的东西，普希金，托尔斯泰、屠格涅夫这些人，他们有传世的作品，而十月革命以后呢？有什么东西吗？没有。这是很可怕的。中国也有这种情况，解放以后有什么伟大的文学家？没有啊，象鲁迅、郭沫若、郁达夫都是民国时期的人，鲁迅如果活着，57年我看他也要做右派分子了，他这是忍不住的，假使写一篇文章那就糟了，这个怎么能有作品出来呢？当然不可能。现在许多人不是不会写文章，是不可能写，不允许写，写了以后就要闯祸的，所以宁愿不写。有的人就去改行生意了，这对文化的摧残太严重，这同苏联有关系的，苏联的文艺政策就是讲无产阶级文学，普罗文学。嘴上讲工人阶级怎么好，其它阶级不好写的。那有这么多工人好写？枯燥无味，人类的生活是多方面的，所以这样的文艺永远弄不好。苏联70年没有遗留下来伟大作品，你看有吗，我看是没有。中国也一样，解放以后有什么伟大的作品？没有，弄不出来，因为规定框死了，没有一点自由创作余地。这是我的看法。后来毛主席有很多东西，也是说这一套的，越来越严重，到现在为止仍旧没有觉悟，陈老总（陈毅）讲过一句话：要无为而治，也被批得一塌糊涂。什么叫无为而治，就是不要党的领导！所以我看各方面都要总结。苏联的失败不是偶然的，这个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对于全世界都有好处。
现在苏联、东欧、我们中国这些国家都不总结，反而美国人在总结，布热津斯基写了一本《共产主义大失败》，这本书变成畅销的书，大家都看他这本书，大家都认为他讲得对。他是反对马克思主义，反对共产主义运动，反对工人阶级，完全站在敌对立场上看问题。我们自己不讲，资产阶级来做结论，我们有的老干部认为好得很 。我就不同意这样的讲法。 现在问题要肯定一点，苏联究竟是不是社会主义？这个问题先要搞清楚。他的出发点是认为苏联就是马克思主义，就是社会主义（为前提），事实上苏联既不是马克思主义，也不是社会主义，说是斯大林主义还比较好一点。这同马克思主义没有关系，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理论同苏联这一套完全是格格不 入的。
现在没有人敢讲这个话，所以也没有办法总结苏联的经验，你站在什么立场上，要么你站在布热津斯基立场上说苏联垮得好，垮得这么快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苏联是马克思主义），你搞错了。它不是马克思主义，但又不承认自己错误。现在苏联共产党哪一个还在回忆过去啊？他们有没有总结教训?我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苏联失败的经验我一再讲应当研究。这是现实的，而且世界上有许多国家都需要这样的经验教训。阿尔巴尼亚现在连马克思主义的书也不许看，霍查的书也禁了，谁一看就是反革命，这怎么说呢？历史上存在过这样的人， 不管你错、对都不许看了，那怎么来总结经验教训呢？ 中国现在也是这样子，过去有许多书都不许看，那就讲不清楚了。历史犯过错误的人书也要看，不是相信他，而是研究他，批判他，他错在哪里，这些现在都不允许。
现在连毛主席文章都要藏起来，现在第五卷就没有从前出版的第五卷好，从前的第五卷中，毛讲反右斗争得许多言论都有的，但因为（错误）这会引起人们的议论 ，吓煞了赶快删掉，现在出版的五卷同老五卷很不一样。关于57年那一段历史材料，就是要看老五卷。本来还有第六卷了，出来以后马上就收回去了，是有关文化大革命的言论，快点藏起来。这样掩掩盖盖的东西怎么能够搞研究？连苏联的问题现在也不好讲，中国的事情也不许讲，那怎么行呢？我们明明是共产国际领导的，这个历史上讲得很清楚，三次右倾，瞿秋白的盲动主义，李立三左倾路线，王明、博古的极左路线，三次左倾路线都是共产国际路线苦头吃了多少啊！大革命失败以后十年内战弄得一塌糊涂，红军和中央苏区垮掉，红军长征，白区几乎百分之一百垮掉，上海总算还有一些党员留了下来，很多大城市没有恢复党的组织，宁波一直到抗战再有组织，象南京的组织也没有了，北京也没有，统统弄光了。上海实在太大了还有象我们这样一些人留存下来，这个惨痛的教训想起来就难过，为什么弄得如此地步，因为不总结历史经验也不了解历史。
结果这些英勇奋斗的人象刘晓 ，37年到上海来重新建党，到了文革也去坐牢，一坐八年。这些都很不正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党没有历史，没有东西好查。 这两天在上演《红岩》，文革时说"红岩"的党员英勇牺牲了，重庆市委书记、江姐都枪毙了，你们南京党内怎么没有人枪毙呢？文化大革命就搞这个，没人牺牲，你就一定是国民党特务、叛徒 。 中共地下党的问题要很好研究，但也没有人在研究。出了一本《刘晓传》稍微讲到一些真实历史，材料还很不够。如果全中国都来好好研究，我看经验一定是很不少。广东这方面有很多经验，北京也有很多经验，西南也有的，华东地区以上海为中心，全中国有好多事情值得研究。
之所以发生三次左倾路线，第一次大革命等，都同共产国际有关系，这历史也没有搞清，还说是右倾机会主义是因为陈独秀。我后来写过一篇文章：《 中国第一次大革命失败的原因探讨》，提出这种说法是错误的、片面的。陈独秀当然有一定的错误，他名义上负责，实质上是斯大林提出一切领导权归国民党，结果怎么样，我们失败了，把这个责任说成是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不对。他到是左倾，我看到他提倡走非资本主义道路的口号。其实右也好，左也好都要共产国际负责。我提出来这些问题，人家就不敢登。上海都通不过，只好放在抽斗里。 毛泽东领导红军长征路线完全同苏联不一样，毛泽东提出来要农村包围城市，苏联和共产国际是很反对的，农民怎么好领导中国革命，他们认为搞社会主义革命必须工人阶级是主力，但中国工人阶级很薄弱，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革命最强大的势力是农民，现在肯承认吗？又不肯承认我们革命是农民运动。所以总是不能是实事求是。
对知识分子的问题也要重新估价，苏联共产党对知识分子歧视 ，说知识分子都是黄色的资产阶级分子，这个影响是非常大的。而中国的知识分子同苏联的知识分子又不同，中国的知识分子基本上是同情革命的，解放后说知识分子是国内工人阶级一部分，就好办了，说他们是资产阶级一部分就糟糕了，后来又变成"臭老九"，发生57年的反右，六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一直到现在知识分子问题还弄不清爽。这个问题要重新研究过，中国的知识分子在革命当中的作用是什么？共产国际是怎么看的，这都是要研究的，共产国际他有一道一道命令指示发来的，这些问题都可以找来研究。 1921年共产党成立也是知识分子搞起来的，没有几个工人，后来一路来一直到南京解放我都清楚，南京党内大部分都是知识分子，其他城市也都一样。相对讲知识分子还是很多的，城市里工人还是很少，这些都是基本问题，解放以前吃很大的苦头。
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1945年这个旧的毛选里面历史问题的决议，这个决议基本正确。现在不要了又藏起来了，你要看老版本里面批评了王明路线，所以中国革命才有胜利的可能了，如果没有党的七大，抗战胜利后的解放战争胜利是不可能的。毛主席不是整风么，这整风是什么意思啊，就是检查路线错误，这是对的，当时整风抓住王明路线进行批判，实质是批判了共产国际（对中国的指导路线）。 共产国际在中国共产党帮助建立，但后来犯了很多的错误，假使毛泽东不抵制，我们更加完了。
抗日战争开始时，联共斯大林叫王明把一切领导权归国民党，后来毛主席说这是右倾机会主义，共产党要保持独立性，这个也完全正确，假使我们当时把军队权力都交给蒋介石那就真完了。1936年的"西安事变"，苏联的"真理报"的社论说这一次事变，张学良抓蒋介石对事变是中国的托洛茨基搞的，我看了以后很生气，是中共有人参加在里面与张学良一起搞起来的，说这人就是托派分子，实质他是在那里做策反工作，被打成是托派，很长时间没有平反。解放以后也没有搞清楚。这些受苏联影响非常严重。处理张学良事件是正确的，大敌当前 一定要建立统一战线否则亡国。所以共产国际影响的问题都要研究，
第二个问题是怎样看斯大林，也是全世界有争论的，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从政治上来看 这个人是打了列宁这块牌子上来的，自称为列宁的学生，因为列宁在苏联的威信很高，他也因此提高了。就好象柯庆施是毛泽东的好学生一样，柯庆施就不得了。斯大林也是列宁的好学生。我一看就知道是老办法在挂羊头卖狗肉。对斯大林这问题，中国共产党缺乏研究，列宁同斯大林有区别不好混在一起，这两个人素质不同，走的道路不一样，现在缺乏这种研究。关键是从反布哈林问题开始的，布哈林当时想要继续实行新经济政策，就被斯大林被杀了，说他右倾机会主义、富农路线什么，当时杀了一大片。托洛斯基的问题也要研究，我在苏联只知道一些皮毛，都值得研究。我没有参加过托派，但从我个人观察当时托洛斯基很重要的一点是反对斯大林的个人独裁和官僚主义，这是主要的。中国留学生也有拥护托洛斯基观点的，很多人都因此死在苏联，这些都是事实，我心中历历可数。
斯大林我看是罪大于功。但是毛泽东说他是三七开，七分有功，三分有错。这个不行。六十年代" 九评"里谈到斯大林问题，这些文章要重新研究，许多老干部还认为斯大林是好人，陈伯达起了很大作用，九评一类文章恐怕就是他为主起草的，总是胡乔木、陈伯达等笔杆子。陈伯达是我莫斯科同班同学，参加过托派，投机分子，我们很看不起他，毛泽东如此相信他，我也弄不懂，这说明我们中国共产党马列主义水平很低，要这种人去做马克思主义理论家。 所以研究斯大林问题我看这本书要重新研究。九评的中心问题是肯定斯大林是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只是缺乏无产阶级专政的经验而已。斯大林最严重的问题是搞内部肃反，我们说只是扩大化错了，我不同意这个意见。这个问题是在于中国不肯批，因为中国也有所谓"扩大化"的问题，反右斗争也说是必要的，不过是" 扩大化 "，我就不同意这个意见，根本没有必要，不是扩大化的问题。
斯大林杀了那么多的人，都是中央委员，从第一届开始一直到第十八次党的中央委员会，多少老布尔什维克都被杀掉，这是扩大化啊？杀掉布哈林这种人怎么是扩大化呢？你拿他当作主要敌人看，托洛斯基也是一个红军总司令。（这种斗争方式也）从文化大革命中体现出来，比如把刘少奇、邓小平当作什么刘邓路线，什么资产阶级司令部，这个都是错的。假使我们否定苏联这一套呢？恐怕也要否定毛泽东这一套了。这种人现在还在那里掌大权，还有很大的影响，象我这要讲话的人他们不要看的，连党史办都不要，看到我吓坏了。我的话对他们是听不进的，现在在这里自说自话可以，房间里讲讲可以。什么扩大化，这个问题研究的结论将是很严肃的，恐怕是个很可怕的名字：法西斯 ！
我也找不出一个更好听的名字来，这不是一个错误的问题，而是一贯乱杀人，杀到垮掉为止，这难道只是扩大化？！ 联共中央这许多中央委员都是反革命吗？我就不同意。现在档案都出来公开了，都平反了，连托洛斯基问题也否定了。这同中国右派分子一样全部都否定。只有极少数留下不摘帽 。这种问题都要研究，斯大林是不是肃反扩大化，是不是三七开？都是关键性的问题。
第二次大战问题后来打赢了，似乎斯大林是伟大的不得了，一切光荣属于斯大林。这也错的，实质上赫鲁晓夫讲得过，斯大林不知道德国要进攻，他以为德苏同盟条约已经签好了不会打仗，毫无准备的，一下子受到突然袭击，这是斯大林很大的失策。他实际上也不懂军事斗争，（大清洗还杀了很多将军）所以一开始前线一路打败仗。总司令是伏罗希洛夫，一直打到莫斯科郊外 ，后来换了朱可夫元帅上台，这个人会打仗。斯大林还没有杀掉的就是朱可夫元帅，在苏联很有威信。坚持到了胜利。为什么会胜利，还有很重要的原因是英美法国的诺曼地登陆，开辟了第二战场。打到柏林了好象斯大林最伟大，实际上是西方先进入德国的，后来柏林一半属于苏联，一半属于西方。这个功劳完全归斯大林是不对的。
1950年我到苏联去看过，每天都在歌颂斯大林怎么伟大，世界上最美丽的名字都戴到他头上。我看牛皮实在吹了大了。中国现在的新闻记者，作家也是这一套。我心里明白，假如研究到苏联内部的情况问题就更严重了，他杀掉了党的主要骨干，也杀掉了红军里面很重要的领导干部。所以希特勒他更加无所忌惮。这里面复杂问题多了。国内问题上面苏联经验更应总结，工业、农业都搞得一塌糊涂，现在还没有恢复。苏联情况我很了解，百分之八十都是重工业，为什么是重工业，因为要搞军事工业。现在输出的都是军火。没有军工，苏联就快没有工业了。
现在问题提出来了，这是社会主义吗？斯大林领导下的苏联究竟是不是社会主义国家？中国共产党是不会讲的，今天的苏联是明天的中国，如果它不是中国也不是社会主义，这又矛盾，怎么自圆其说？我想来想去没办法，只有一条路，坦白。有错误就承认，这有什么关系呢。但是，有种人是不肯坦白的。错误的东西统统包装起来不好说。实际上失误都有两面性，有正确的也有错误的，你说斯大林绝对错误也不能讲，他也做过一点事情，是什么事情也应当讲。三七分是倒三七，还是顺三七也可以研究的，实事求是。你同中央去讲，他说人家问题我们不管，是人家的问题。对于斯大林问题有很多事好研究。有人说斯大林历史有叛变，这其实是次要的，就是没有叛变他的罪名也逃不了。现在中国就是这样讲，陈伯达坏，是因为叛徒，康生坏也是因为叛徒，这不能解释问题，有许多人并不是叛徒，但他错误非常严重。叛徒固然不好，林彪不是叛徒你怎么说呢？许多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干部都是林彪帮，并没有叛徒啊， 这都不能自圆其说。关于评论斯大林的问题，过去的论文不对头，我当时看了以后就有意见，但我是右派不好讲，我一直到现在保留这个意见。
第三个问题就是毛泽东，这问题更复杂了。三七分什么都不好讲， 斯大林、毛泽东都有一个演变过程，毛泽东从少年时代开始一直到晚年有一个演变过程，他从一个农民家庭出来领导革命，井冈山起义 一直打到中南海，这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个农民革命领袖了。过去有李自成也失败了，太平天国的洪秀全也失败了。中国革命有毛泽东，现在四十多年还存在，毛泽东你说他没有功劳怎么说呢？推翻了蒋介石王朝， 经过抗日战争，建立新政权是他开始的。在党内问题上，45年的整风，党的建设上他有很大功劳，反共产国际的错误他有功劳，反王明路线很坚决，这些都是历史上非常大的功绩，因为许多人不了解历史，糊里糊涂都否定了，就是否定了党的历史，也否定了所有牺牲的烈士， 但是毛泽东在解放以前他也犯了许多错误，这就没有人敢讲了。你只要看已经发表的文章就可以看出，当然这错误相对是比较小，但也要有一个具体分析，
毛泽东后来犯错误同以前的思想有关系，（掌权后）他越来越变坏了。毛泽东问题要重新研究。毛泽东犯的很大的错误就是对什么是社会主义的问题没有研究。中国还没有解放有个七届二中全会决议，1949年一解放，主要矛盾是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矛盾，变成社会主义革命了。一直到现在这个问题没有弄清，也不许谈，姓社姓资都不好谈，现在人家就说你是羞羞答答的社会主义，堂堂正正的资本主义。国外是这样来评价的，事实上也是这样。中国如果实事求是讲毛在解放前 "论联合政府"、"新民主主义轮"这两本书是很重要的，中国解放以后应当建立联合政府，搞新民主义，要充分发展资本主义，发展资本主义不是反革命，不是反动，是社会发展的必要过程，从一个农业社会转变为到工业社会，就是需要资本主义的大发展，到现在这个过程并没有结束，我们仍旧是处于非常落后的农业国转向工业化的过程中，没有这样的一个转变不行。就是美国一开始也是农业为主，到后来工业化，也经过了这种阶段，时间比较短。中国革命到现在也并没有完成民主革命，反封建的任务并没有完成，谁要否定这个事实那就要失败。所以集中力量来反对资产阶级，是很错误的。
讲来讲去就是选举权、讲民主就是资产阶级，说真正的社会主义民主比资产阶级民主更要好，但我们现在连资产阶级民主也谈不到，什么地方来民主啊？ 发生"毛泽东后就认为你们提出民主，就是要打倒我，就是反对无产阶级专政。这种思想是不对的，它同毛泽东思想有关，毛泽东有几篇文章都值得批判的，提出反对所谓资产阶级民主，这是有片面性的。现在谁要提出搞选举民主，毛泽东都认为是资产阶级的，到现在仍旧是这样，谁要讲改革政治制度，就是要实现资产阶级，象美国一样总统制。其实到不一定，为什么一定要总统制？国民党也搞过总统，蒋总统，他有什么民主啊？叶利钦难道是民主的？我看也不是做了总统国家就一定民主 。我们走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这个问题应当讨论，中国特色就是既不象美国人，也不象苏联人，他有中国的特点。
毛泽东政治是什么呢？基本上抄苏联，他就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这样搞，一直到死也是这样。现在我们都是继承了毛泽东的东西，中国应当有个什么样的制度，现在的制度是不是无产阶级专政，毛泽东并没有讲清楚，毛泽东有篇文章：论人民民主专政。人民民主专政同无产阶级专政是不同的，人民民主专政包括了资产阶级，而无产阶级专下，资产阶级是要彻底打倒的。 社会主义革命时代不可以有资产阶级。马克思只讲了一句很简单的话，说可能到社会主义时期会有一个无产阶级专政，只是提出可能。1956年中国已经" 赎卖"了资产阶级，毛泽东为什么还要加强无产阶级专政，专政对象是谁？从知识分子搞到到党内走资派，这是反右和文化大革命的依据。这种理论就应当彻底打破。共产党员变走资派了，共产党员做右派分子， 右派是什么？资产阶级头衔是加不上去的，何谓右派，外国右派同中国又不一样。象日本地铁里放毒气的分子是右派，XX岛事件是右派，那些主张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的极端分子叫右派。中国的爱国主义是不叫右派，是左派了，与日本人的讲法相反 。
现在要讲科学与民主，讲法制与民主， 我提出党内要实行民主就成右派，我不能承认这就是右派。（在党的会议上向上级提出意见 ） 这是党章上面都有的，不是我的什么新发明，就叫右派。那么反过来（左派）是什么呢？就是：中国（不要民主），应当实行个人独裁、专制制度；党内只有集中，不可有民主！
现在人事制度上依然不能有任何改革。谁干什么事任什么职务，都是组织部关起门来定名单的。这么大的国家怎么只靠组织部门呢？国家大事都归他们决定，阿狗、阿猫上来谁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所以首先要改革政治制度，（政治制度）是毛泽东留下来的遗产，许多人也没有在总结和思考，一谈毛泽东，现在大都沉默不响。"文化大革命"几个字上的括号也不可以打，这就是承认文化大革命是对的。我看文化大革命完全没有必要。文化大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现在谁敢讲？" 四人帮"打倒以后，叶剑英讲了一句话："文化大革命是封建法西斯统治"。这句话我看有道理。但是我在上海党的一次扩大会议上讲了，马上有人反对：" 啊，毛主席是法西斯？"我说这不是我讲的，是叶剑英讲的，你可以去问叶剑英。
1996年，陈修良在华东医院与上海档案馆陈伟多次谈话的录音记录